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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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家出了事,我伤心哭泣也是人之常情,能惹什么祸事?”蕴菲抗议着“连哭也不许,岂非太势利了吗?”
“唉!你这孩子。”韵琴轻抚蕴菲的肩“娘都坦白告诉你吧!那本《明史辑略》不只牵连乔家,你爹也参与过校勘工作,只是没列名,一家人躲到杭州,不光是怕受乔家的连累而已,咱们一家也是自身难保。”蕴菲拾起红肿的双眼,望着母亲,才惊觉到她的白发和皱纹增加了许多,一定是过度忧虑和恐惧,让母亲苍老了不少。
“娘不是不知道你为楚南伤心,可是…”韵琴摇摇头“你是聪明识大体的人,想想看,这是谋逆重罪,一被官府发觉,你爹杀头问斩,我们娘儿几个发配充军,可怜你弟弟才只十多岁,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父母、弟弟想想。”蕴菲垂泪不语。
韵琴继续往下说:“一家人避到杭州,你爹不敢出大门一步,就是要躲开这场祸事,你支使雨出外公然打听乔家的事,又整哭哭啼啼,岂不惹邻居们疑心?万一漏底细,有人到衙门去告状,怎么得了?”一颗心悬悬念念只想到楚南的蕴菲,万万料不到会有如此严重的利害关系,在母亲的解说下,才知道自己可能为家人带来一场滔天大祸。
“娘!我…我不是故意的…”蕴菲不安极了,急忙奉不愿意补过“您放心!从今以后,我绝口不再提半个乔字,也不在人前出伤心的神,反正我心裹头明白,一个人悄悄守着自己的志向就是了。”
“这样也不行!”韵琴不得不残忍而冷酷的打断女儿的念头“外头或许有人正在疑心我们和乔家的关系没有断得干净,你现在不肯另嫁,不是明摆着告诉人,我们还认定乔家是至亲吗?”这才是青天霹雳的打击,蕴菲止不住泪如雨下,情势所迫,她连为楚南守节也不被允许吗?
眼见女儿心碎的模样,韵琴心中阵阵疼痛,但是她必须抑下来,冷冷的说:“何况楚南连退婚书都写好了,你的八字庚帖也退回来了,人家不承认你是未过门媳妇,你有什么名目守节呢?”蕴菲知道,母亲是要她彻底断了和乔家的联系,她左思右想,无可奈何中只好先安母亲,于是擦去泪水,毅然回答:“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恋旧也是人情,叫我一时片刻忘了楚南,真的太为难我了,娘能不能答应我,先等三年,三年内不谈我的婚事。”
“这个…”韵琴沉不答。
“娘,求您答应。”蕴菲哀求着“我今年才十八,就留在家里向娘学习家务和女工,暂时不必急着谈婚论嫁。”
“好吧!我暂且答应你。”韵琴松了一口气,又接腔补充“不过,婚姻大事也要看天意、看缘分,如果有了门当户对的好亲事,错过了也可惜。”这等于说并没有完全同意蕴菲“暂待三年”的要求,而且母亲的语气冷淡,似乎恨不得马上就将她嫁了出去,断绝祸,这样子苦苦相,未免太狠心了,蕴菲又是伤心又是悲哀。
韵琴也十分后悔,不该把话说得如此决绝,毕竟是亲生骨,不该过分相,于是怜的将蕴菲栖在怀裹,一边替她拭去泪水,一边柔声安她“乖女儿,别再哭了。爹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会做出什么不近人情的事。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一家人的生死祸福,只要你能体谅父母,爹娘也不会不谅解你的心事。乖,洗洗脸,出去吃饭。”***--***--***转眼间,两年过去了。方家在杭州的子备极艰辛,为了避祸,方学礼成了隐姓瞒名的“黑人”教书的工作也不敢做了,一家大小的家计全赖子韵琴、女儿蕴菲和丫环雨做女工针线支撑。
最辛苦的人莫过于柳韵琴,家计渐困窘,加上要担心官府的搜捕,韵琴内外迫,身心俱疲,很快就忧患成疾了。这场病来势汹汹,很快的就到葯石罔效的阶段,然而病榻中的韵琴还是无法安心静养,她的神志很少有清明的时刻,多半的时间都是悠悠昏昏、恍恍惚惚…身前身后事茫茫,话因缘恐断肠…
“雨,叫蕴菲过来!”病了整整一个月之后,有天韵琴突然难得的清醒了“我有话代她。”正在小炉子上煎葯的雨,注意到韵琴苍白的脸上有一抹不同寻常的赭红,心头闪过不祥的忧惧,急忙应声答:“是!我造就去!”蕴菲进房之后r赞琴又陷入昏聩中,她眼神茫然的望着半空,伸出双手向上捉。
“娘,您想要什么?”蕴菲难过的想掉泪“我是阿菲,您认得我吗?”
“阿、菲。”韵琴困难的二子一字念着,慢慢的她茫然的眼神有了焦距,蜡黄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阿菲,你来了?”
“是,娘,您要什么?”蕴菲握着母亲骨瘦如柴的手,心中一酸,勉强微笑着安母亲“今天您看上去好多了。”
“不用安娘了,阿菲。”韵琴虚弱的说,子罢了。
蕴菲别过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沉沉的堕下“娘,您很快就会好的。”
“我自己的病自个心裹明白,不过是拖””娘,别这么说。大夫说了,只要静心修养就会好的。”无奈内忧加上外患,静心摄养本是不可能的事。韵琴着气,指着一口箱子说:“去拿我的奁箱过来。”
“娘,您歇歇吧!”蕴菲劝阻着“有什么事,等病好了再处理还不迟。”
“不!不!”韵琴脸上现出焦虑的表情“拿、拿过来…”一句话还没说完,她伏在枕上频频气,长发散,样子骇人极了。
蕴菲急忙取饼一只四方型的竹编奁箱,捧到韵琴面前“娘,箱子拿来了。”
“好、好。”韵琴了一会儿,才说:“打开它!”
“娘,您再多歇歇吧!”蕴菲难过的说“有什么事,等病好了再说。”
“来、来不及了。”韵琴闭上眼睛,努力集中残存的体力,挣扎着自己打开箱子“这裹的六两黄金,是乔家送的聘礼,我一直没用,现在给你了;你爹老了,身子也不好,又要避祸,蕴谦还小,这个家…我是给你了。”听见韵琴认真代后事,蕴菲悲从中来,泪水潸潸而“娘…”
“阿菲!好孩子,别哭。”韵琴充慈祥也充不舍地说:“以后这个家就都靠你了,你要坚强些。娘真舍不得叫你担这么沉重的担子,可是…没法子,娘已经担不动了…”
“娘…”蕴菲悲恸万分,泪如雨下。
代完家事的韵琴,放下心头大事,三天后,在丈夫方学礼和一双儿女蕴菲、蕴谦的泪眼相望中,依依不舍的撒手西归了。
柳韵琴去世之后,方学礼深受打击,整个人痴痴傻傻,白天到晚上终沉默的坐着,完全失去应对这个世界的能力。蕴菲不得不先忍住自己的伤痛,接替母亲的职务,一肩挑起家务的重担。
然而蕴菲接手家务之后才发觉到,这个家已经是困窘到了极点,几乎是无隔宿之粮。她咬着牙,将韵琴临终给她的六两黄金拿出来,变卖掉自己仅有的一点首饰,包括楚南送给她的比目鱼玉佩,才勉勉强强凑足了母亲丧事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