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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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澄心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沉重的眼皮,又费了好久的时间才让眼睛适应火炬的亮光,最后她凭着还算清醒的神志才能确定那名站在牢门外的女子并不是地狱的冤鬼,而是脸上受过严重刀伤的人。
有多久了?她被关了有多久了?她的时间荒芜了,停止了,如同生命的终止。眼前的女子好奇怪,她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虽然看不见自己现在的容貌。
但她清楚自己已不是以前的武林第-美女,她现在的样子比看她的女子更丑陋。
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光是否灿烂?是否下雪…这些很久都不属于她了,大约有几个亘古黑暗之久。
如果她还能说话,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求你杀了我。”香残凝视那个吊在墙上被铁链困锁着,不能言语,毫无生气的女子。她没想到自己会看到祁澄心也没想到她活得竟没有一丝人样。身上被挑断手筋脚筋处已腐烂,瘦骨嶙峋得如同锁着她的铁链,暗处的容颜白得如死尸,只有那对深陷的眼在久久后才有眼球转上一转。
她悲惨的往事在还未遇到湛儇邃之前,香残就已听过,但当她在雾月堡内见到她时,香残有种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悲伤。
于是,栅栏的内外,雾月堡前后两位女主人平静地凝视彼此。
“唔…唔…”祁澄心用单字表示自己的哀求,曾经的美目此时山的只有卑微,她勉强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她不求别的,只求一死。
她竟然想死?看懂手势的香残倚着牢门神经质地笑着。她们两人一个想死死不了,一个想活活不成,难道这雾月堡真的是被无数冤魂诅咒的不详之地吗?
她笑着,眼角沁出泪水。另一边,祁澄心仍“唔…唔…”地比划着,一次凄切过-次。抹去无止境的泪水,香残濡的脸展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她认真地对祁澄心道:“不要死,活下去,活下去,哪怕是孤独地活。”祁澄心又闭上眼,表情暗不见光彩,她清楚自己还得痛苦地存活于世上,如果她能说话,她还想告诉另一人,死有时候也是种幸福。
其实她即使说了,香残也不会理解的,一直以来香残都是为了坚强地生存下去而努力。
两人再也没有什么,香残拖着斜长的影子走出牢狱。门口是寻觅她的湛儇邃。
“我想我既然要当雾月堡的女主人,最好还是热悉一下堡内各个地方。”她撒谎。她本没有时间成为雾月堡的女主人,她只是不知不觉误打误撞才进了这座私牢。”你一定能成为好主人。”他不正常的神情被夜掩饰了不少。
“我见到祁澄心了。”香残尽量笑得很自然,可嘴角的肌就是不听使,搐成一个“哭”的形状。
“哦。”湛儇邃故作冷淡地应了句。”我同她说了一句活。”她走到他身旁,靠着他。
“什么话?”他顺着她的意问。
“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你说对吗?”再也克制不住的伤悲,湛儇邃一把搂她入怀,如果真的能够,他就将她糅碎了握在手心,一生一世都不放开。
“为什么骗我?”他哽咽了。
“你又为什么骗我?一样的。”她有些意外他这么早就知道了真相,但仍让自己冷静。她若先疯狂了,湛儇邃必定会崩溃。
“不要再骗谁了,谁也不要骗谁。还剩多少时,我们就快快乐乐地过多少时。”他吻着她的脸,她的,时无多的绝望,“不管天意如何,我-定活到同你成亲的时候,成为名符其实的湛夫人。”她为他许下此生第一个,最后一个,也是惟一一个承诺。
呼啸的冷风可以为这个承诺作证,夜空中遥远又冷淡的星辰可以为这个承诺作证,香残的泪可以为这个承诺作证,直到…承诺变成了现实。
香残每天不断地喝药,黑乎乎的药汁她喝着-点也不觉得难受,为了湛儇邃,药可以是甜的,比玫瑰酥还甜。
她一碗一碗地喝,但脸却复一地灰暗,每等到了天明她就惶恐着黑夜,等到了黑夜,她怎么也闭不上眼,她还想看到淡金的光…
湛儇邃放下了雾月堡所有的事务,他什么也不做,他只是看,看雪、看天、看树…看香残,陪香残看。为了香残,他可以什么都看,又可以什么都不看。
他陪着她,搂着她,吻着她…每多一次,他的绝望就会多增加一分,原来他湛儇邃虽傲立于人世,但终究不是神,终究挽留不住一个他的女子。
何琪不说话了,他似乎已将自己浸在了药罐子里,他的生活没有白昼与黑夜之分,天黑的时候他就点着蜡烛,如同在白里-样研制解药。他也忘了休息,只有在受不住失败时才勉为其难地合上眼,不到睡却又从梦中惊醒,重新摆各种他人分不清的药材。
他不怕死,真的不怕!他只想报恩。是湛儇邃帮他报了灭门血仇,是湛儇邃赐于了他武林人卜梦寐以求的权势地位…他要报恩!
其实还有一件事是他们三人都关心的——时间。
对所有人而言,以前时间从不曾像如今这般重要过,原本边疆上停止的时间沙漏开始计时厂,沙不紧不慢地掉落,今天颠来倒去共有十二次,明颠来倒去的还是十二次,后天依旧是不多不少的十二次…十二次,十二次地累积,到了最后的十二次。
湛儇邃带着香残到了雾月堡的最高处,月黑风高,他却带她到了这儿。四周是黑暗,只有遥远不知名的远方有着稀稀疏疏忽明忽暗的隐隐灯火与夜空中东一颗、西一颗的星辰相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