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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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刹那间，她的眼睛里充了惊异、惑！

“你？”她脑子里似乎在思索着一件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事情:“尹先生…我们以前可曾见过面吗？”尹剑平眼睛里已难以掩饰住凌厉的仇焰，只是他却还能从容应对:“在下与姑娘素昧生平，以前并不曾见过！”甘十九妹微微一笑，微微点头道:“这就是了…是我认错人了…我忽然把你当成了那个依…”尹剑平道:“依什么？”

“没什么！”甘十九妹微微摇头道:“不知尹先生可曾听过一个叫依剑平的人？”尹剑平顿时心头一震，从容点头道:“姑娘莫非说的是岳门下那个依剑平？”甘十九妹颇出意外地看着他:“尹先生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尹剑平苦笑道:“不过在下却风闻这位依兄，为当今岳门唯一尚还活着的门下弟子，更为了逃避姑娘的一路追杀，如今亡命天涯，嘿嘿！这个人可真称得上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可怜虫了！”甘十九妹冷冷一笑道:“尹先生这么说，足见对他认识得还不够清楚。这个姓依的虽然列身为岳门下弟子，但却身兼数家之长。他武技湛，为人练，更具智慧，绝非是如尹先生嘴里所说的可怜虫！”尹剑平原已难耐冗长的对答，恨不能立刻拔剑与对方决一生死，只是这时当他听到了甘十九妹论及自己的一切，不心里动了一动。

他暂时按捺住急躁的情绪，以试探的口吻道:“姑娘莫非曾经会见过此人？”甘十九妹点了一下头:“不错，我们见过，而且还曾经与他一度过手，所以对他留有很深的印象！”一面说，她那双盈盈秋波直直地看向尹剑平，后者下意识地觉到一阵情虚，不住脸微微一变。

他强制着心里的动，轻咳一声道:“能够在姑娘手下逃得活命，诚是难能，这姓依的武功如何？”甘十九妹一笑道:“诚如你所说，这个人武功极高，是我这一次江湖以来，所遇到少见的劲敌之一，他更具有过人的智力，确是一个很不寻常的角。”尹剑平凄凉之中，总算领受到一些安。能够由敌人嘴里得到赞美与尊敬，该是如何的弥足珍贵！

他仍想从对方嘴里多认识一些那个“依剑平”以为后之借镜。当下，他冷冷地笑了笑道:“姑娘这么一说，在下倒真想能有机会见见此人。”

“对了！”甘十九妹浅浅一笑:“这个依剑平虽是岳门下弟子，但是我发觉他也曾涉猎过其它门派的功夫。”尹剑平留意地在听，表面上却丝毫不动声！

“譬如说！”甘十九妹那双剪水双瞳凝眸注视着他:“他虽是岳门出身，却于双鹤堂的‘金刚铁腕’，也曾与双鹤堂的米如烟有过师生之谊，学兼数家之长，才使得武功左右逢源，相生相长，得能有今之惊人成就，然而…”说到这里，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微微收缩了一下，含蓄着过人的灵思:“我似乎总预着，他与我将要再一次地见面…这一次我必不会轻而易举地让他由我手里逃开！”眸子向着尹剑平一转，微笑道:“谈了些不相干的事情，尹先生一定烦了，现在不必再多废话，你不是要与我较量一下剑招吗？请亮剑吧！”尹剑平之所以要与她比划兵刃，当然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前此曾与她空手对过招法，很可能已为她摸清了自己门路，万一让对方觉察出自己身分，显然大大失策，兵刃可就没有这一层顾虑。

面对当前这个生平第一大敌，他确是不敢丝毫掉以轻心，当时意念集中，抱元守一，缓缓撤剑出鞘。一股冷森森的剑气，直向甘十九妹身前袭到。

“姑娘请！”尹剑平举剑当，锐利的一双目光，直直地视着对方:“在下候教了！”甘十九妹眼睛在对方剑上一膘，心中亦不由吃了一惊，点头道:“好一口宝剑！尹先生有此神兵利器，我只怕难以抵挡得住呢！”

“姑娘见笑，请赐招吧！”这几个字说得冰冷砭骨，旧恨新仇，一时发起他潜在内心的无比仇恨忿意，如非他事先下了一番镇定功夫，眼前几乎已是难以把持得住。

须知他对甘十九妹，自始都充了痛苦矛盾，形势的演变，既已到了眼前兵刃互博地步，他自当决心求胜。目睹着剑上寒光，顿时增添了他几许决心与勇气，然而这种决心与勇气，是否永远能够持续下去，或是立刻又生变化，他实难预料。那么把握住眼前的这一刹，自是至为重要了。在他的催促之下，甘十九妹亦不再犹豫。

尹剑平昔曾经在暗中目睹过她与晏雷的一场逐杀，深知她剑上的威力，尤其是出剑时的那一刹，实在有鬼神莫测之妙！是以，眼前在她将出手之前，也就格外地提高了警觉，不敢分心旁骛。

甘十九妹一双美丽的闪烁着智光的眼睛，在对方身上一转之后，倏地香肩轻晃，闪向侧面一个地位！

尹剑平立刻把步位作适度的调整！

甘十九妹立刻又换了一个地方，尹剑平再作调整，双方一连换变了三四个方向，才算定住了步位。

四只眸子紧紧地对着。

甘十九妹忽然冷笑道:“尹先生，咱们何妨口头上先赌个输赢怎么样？”尹剑平道:“在下不懂姑娘心中涵意，尚请当面说明。”甘十九妹道:“这很简单，你我既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本无须兵刃拼搏，只须口头上讨教几招也就差不多了，尹先生意下如何？”尹剑平好容易才下定了决心，自不愿轻易放弃复仇良机，只是对方这么建议，形势上又不便见拒，当下强制着心里动，微微一笑道:“姑娘既然这么说当然是好，只是在下却认定一个原则，‘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总认为嘴里说的和手里玩的有些出入，姑娘以为可是？”甘十九妹想了想，微一点头，道:“有理！好，那么咱们就废话少说，手底下见个高下吧。”话声一顿，一只纤纤玉手已握在了前短剑剑柄上。

尹剑平顿时就觉出了一股寒气突地面袭来，有如冰着身，使得他心头一阵发慌。这是因为他自从出道以来从来还没有机会与甘十九妹这等杰出的劲敌动过手，自然上来有些惊慌失措。这只是一刹之间的事，在极短的一刹，他随即定了下来。

“剑以气使”凡是得窥上乘剑术的杰出之士，无不懂得这个道理，是以内功中“练气”一门，常常是上乘剑道的“不二法门”尹剑平对这一点很是了解，早已在上来之初，将元气充固丹田，心中一惊之下，遂即赶紧凝固真力，将一腔内气频频运施剑身上，一时间掌中那口“海棠秋”顿时大放光华！冷森的剑气，形成了一面无形扇面，将他正面全身遮住，顿时，他就觉出身上的寒意大大减少。

功力的进展，常常不着痕迹，在不知不觉里突飞猛进。尹剑平正是这样，他能更上一层楼实在得力于吴老夫人慧心指点，才使他忽然智蒙大开。其实他最大的成就却是在于悟出了“智能”与“功力”搭配兼施的窍门，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胆敢以身冒险，来轻犯甘十九妹极威的原因。

闲话撇过。双方在彼此剑气互接的一瞬，已不啻上了手。

尹剑平一面频使真力，将功力汇集于手上长剑，化为森森剑气，用以对抗越见尖锐的剑风，一面却脑中运思着出手的时机。

甘十九妹冷冷道:“尹先生为什么久不出剑？莫非心存谦让不成？”尹剑平道:“姑娘剑气缜密，深闭固拒，确使在下无懈出剑，惭愧之至。”甘十九妹浅笑道:“尹先生能有此一说，已足见深体剑中三味，令人可敬，其实我心同此理，不必客气，只请放剑过来。”尹剑平答了声:“好。”剑身一转，嘶然劲风里，划出了一道长虹，直向甘十九妹当头直劈下来。

甘十九妹着他来剑之势，轻叱一声，身子飞快的一个旋转，已闪到了他身子右边。

尹剑平剑走轻灵，陡地一拧剑把，直循着她后上扎来，这一剑其势看似无奇，其实却要比前一剑更猛锐得多，随着尹剑平猝然沉下的肘部，长剑一点而挑，疾若电光石火，直扎了过去。

甘十九妹娇躯霍地向后一折，玉手轻出，尹剑平仿佛觉出剑身着物，微微一弹，前者已似轻云一片，霍地腾身而起！

这一手施展得极其巧妙，而又出人意料，一起一落，如飞鹰搏兔，等到尹剑平突然警觉时，甘十九妹已极其快捷地把身子凑了上来。

一蓬剑光，随着她挥出的手腕，直向尹剑平背后劈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