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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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尹剑平剧烈地息道:“我…已经不行了…”
“你的神智还清醒。”方才住口,只见尹剑平大吼一声,整个身子鱼而起,那张红脸猛可里转为黝黑,他猝然张开了口,似有一口怒血要出来。就在这一刹间,老妇人已翻起了手上的那口短刀,神速无比地一连在尹剑平身上“心坎”、“咽喉”、“气海”三处道上戳了下去。随着她的刀势拔起,奇怪的是却不见怒血溅起,由三处刀口所出来的,却是紫黑的三股气体。尹剑平上的身子,陡地就像是一只了气的皮球般的,忽然松弛了下来。也就在一刹间,三处刀伤处,同时冒出了血花,三股血箭,每一股都足足起了有尺许高下。
老妇人容得这三股血箭方一起,即速运指如飞,一连点了他数处道,止住了血,那上窜的血势,一经冒起,却又迅速地降落下来。只听见尹剑平呻一声,遂即直不动。
持灯在侧的吴庆,看到这里,方要说话,老妇人已拉着他迅速地向后退开,并示意他不得开口出声。母子退立一隅,足足站立了一些时候,老妇人才长长地吐出气息道:“好了,现在可以出声说话了。”边说遂即向前走过去,吴庆掌着灯随后跟上去,只见上的尹剑平,全身直僵,一动也不曾动一下。
看到这里,吴庆由不住热泪夺眶道:“他…死了!”老妇人冷冷一笑,说道:“现在还言之过早。”吴庆怔了一下,走过去以手探了一下尹剑平的鼻息,气急败坏地道:“什么言之过早…他已连气都没有了…”他边说边自忍不住低下头,一阵伤心,泪如泉涌!老妇人在儿子伤心悲泣时,却只是注意地观察着尹剑平的脸,并且翻开了他的一双眸子,仔细地看了一下,然后她却似有成竹地退坐一边。
看着儿子伤心的模样,她微微点头道:“你这个孩子,难得你还有这番至情!”吴庆抬起衣袖,把脸上的眼泪擦了一下,痛心地道:“他死得太惨了,娘,我们甚至于连他的身世来历都还不知道…您太大意了!”一面说,他痛泣出声,手上的灯摇曳出一片凄:“早知道这样,我也就不该把他救…回来了,只以为你老人家医术高明…谁知道…反而加速了他的死…”老妇人那双闪烁着光的眸子,只是在儿子脸上转着,冷冷一笑道:“擦干你的眼泪,一个男人宁可血也不要落泪,那是我们妇道人家的事。”吴庆怔了一下,重重叹息一声,像是负气又似沉痛地坐下来。
老妇人深深了一口气,然后再长长地吐出去。自从她罹患那个“风毒症”以后,她即有这个奇怪呼息的习惯,“风毒症”不但使她发转变银白,也使她整个面部轮廓变得丑陋不堪,间接地也腐蚀了她原有的温柔与属于女子的那种慈蔼,因此在某些方面,她看起来几乎是“怪癖”与“残酷”的。
她由矮几上拿起了那盏灯,走向边。
吴庆看着她道:“等一会我去为他买口棺材去。”语气里显出对母亲的深深不!
“棺材是用来装死人的,”老妇人道:“我们这里还没有一个死人。”吴庆登时一呆,霍地站起。老妇人特意地把灯掌高了,四只眼光视之下,上的“死人”居然有所异动。
这像是“奇迹”似的,他首先是睁开了眸于,紧接着眼珠子开始转动,手足四肢也不甘寂寞地开始移动了起来。老妇人那张冷峻的瘦脸,看到这里,居然破例地带起了一丝笑容,却把眼光移向吴庆,后者在这一刹间显示出来的惊喜,直非言语所能形容。
他忽然扑过去,紧紧地抓住了尹剑平一只手,声道:“你活…了…你活了!”尹剑平看着他,又转向边的老妇人,微微点了一下头,那副样子,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紧接着那张木讷的脸上,陡然显示出一种喜悦,遂即作势要探身坐起。
老妇人的那鸠杖陡地在了他肩上:“小伙子,你最好少安毋躁。”尹剑平点了一下头,遂即平身睡好。
老妇人道:“我这一手,虽说是行险,却总算做对了!要不然,我这个儿子,也饶不了我!”吴庆不脸上一红,讪笑了一下,低下头来。
老妇人眸于里织着一种喜悦,打量着上的尹剑平道:“总算你命不该绝,也是我十年深思虑的苦心没有白费,这个世界上绝没有侥幸的事情,现在,我已经证明,我可以不畏惧‘丹凤轩’的‘七步断肠红’了!”那份喜悦,只如云霓一现,那么短暂的,又自她的面颊上消逝,代之而起的,却是一番怅惘。往事,却又把她带到了另一番悲痛的境界里。
“要是当年…我…能研究出这种解毒之法,那该多好?
…
该多…好!”说到这里,她脸上又重复现出了初见时的那种凌厉,倏地转身向门外步出。
***吴庆呆了一下,唤道:“娘!”老妇人身于停了下来,道:“记住,从现在起,两个时辰之内不能饮水,以后就不碍事了。”吴庆答应了一声。
老妇人道:“暂时不要他离开,我还有重要的话告诉他,一切等天亮了再说。”说完向门外步出。
一觉醒转,却已是上三竿时分。尹剑平由上欠身坐了起来,觉到自己确已是另一番受,有一种“两世为人”的意味!
吴庆由对面椅子上站起来,道:“谢天谢地,你总算不妨事了。怎么样,觉得哪里还不舒服?”显然他就在这张椅子上守了一夜。
彼此目光对视之下,尹剑平眼神里充了之情,不知何时,他们两双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看你的神情,大概是复原了,来!”吴庆由几上拿起了一个瓦罐,里面盛清水:“口渴了吧?”遂即递过去。
尹剑平双手接过来,一股脑把一罐清水喝了个点滴不剩,遂即跨下来,却由不住足下打了一个踉跄。
吴庆一把抓住他道:“小心点,兄弟。”尹剑平一只手扶在门框上,面对着舍外的冬光,深深地了一口气,犹记得昨夜毒发垂死的一番受,不余悸尚存!那时候充了悲哀,所见的一切,都是灰的,自己莫名其妙地想了许多,却又似什么也没有想,只是空的…
面对着光,他忽然又恢复了自信,觉到未来的不可限量,情绪之于人,其微妙以至如斯。
就在那棵大树下,光织着一片灿烂,黄叶在寒风下打着圆圈,几只翠羽尖嘴的翡翠乌低飞穿梭着,绿的羽翼,冲刺着试探着,像是在探觅着人生的秘境!那些久已积在心灵上的痛苦受,诸如仇恨、责任…确是一种幼稚,对于整个宇宙空间,面对着大自然的一切,这些“人为”的困境,似乎说明了人类的低能与愚蠢…如果一个人能够把任何自己不愉快的情绪摆开来就好了。就像是那几只翡翠鸟,生活在纯自然里,该多好?然而,对于“万物之灵”的人类来说,那是一种“侈望”永远也办不到的,岂非讽刺?
引住尹剑平目光的,倒不是那棵树,亦非是那几只翡翠鸟,而是坐在树下的那个人。
那个银发皤皤的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