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书网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说 阅读记录

第十二章奇怪的30秒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对贾魁的缉捕工作,从一开始就不顺利。由于他早就搬出了椿树街果仁巷的灰楼,而随着这些年人口动的加快,对个人的管理,派出所和居委会都呈现“失控”状态,所以一时间本没有人说得出他现在究竟住在哪儿。

“要他妈你们有什么用?!”马笑中气得朝居委会主任拍桌子“院里的老鸨也比你有记!”居委会主任、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也是个爆竹脾气,顿时火冒三丈:“你嘴巴放干净点儿!瞧你长得跟个公似的!”刘思缈在旁边冷冷地跟了一句:“正好一对儿。”

“我倒想起条路来,也许能找到贾魁。”郭小芬说“昨天晚上你不是在天堂夜总会看见过贾魁么…”

“对了!”马笑中跳了起来,拉着郭小芬和刘思缈上了他那辆警用普桑,一踩油门向天堂夜总会方向驶去。一路上,马笑中一直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在天堂夜总会附近的一个破破烂烂的胡同里,他们找到了昨天晚上搭救过的娟子。天气热,她上身穿着一件米黄的衬衫,下身套了个灰的大衩子,头发蓬地跟一群小姐们儿坐在屋里“拱猪”门口支的小锅里咕噜咕噜炖的气味,与平房特有的霉味、铁丝上晾晒衣服的漂白粉味儿混合在一起,仿佛整条胡同都是一条浮着无数腐败物的沟。

看见马笑中一行,娟子匆忙从屋里跑了出来,尽管素面朝天,但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有着勾人魂魄的美

“你…你们怎么来了?”娟子有些胆怯地问。马笑中跟“小姐”说话,使惯了管教腔:“哪儿那么多废话,你认识不认识贾魁这个人?”

“贾魁?”娟子摇了摇头“我…我不认识。”

“哦,我忘了你们的行规——只管点炮儿,不记炮手了。”马笑中轻蔑地说“那个人,耳朵上有一撮儿黑,你再仔细想想。”娟子的手捻着衬衫的衣角,慢慢地说:“这个人我有印象,他经常拿一些粉儿来卖,我有一个姐妹好像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我问一下。”她拨通手机说了两句,然后对马笑中说:“那个人住在碓子楼46号楼2门502…”马笑中抬腿就走,娟子突然说:“等一下!”

“怎么着?”马笑中不耐烦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我…”娟子支吾了好久,才把脸扭向郭小芬“昨天晚上救我的那个人,他…他还好吗?”原来她是问呼延云。郭小芬说:“没什么大事,你放心吧。”上了车,马笑中没好气地对郭小芬说:“你跟她啰唆什么。”

“你吃药啦?”郭小芬可不怕他“我还想问问你,跟人家一个小姑娘凶巴巴的做什么?”

“什么小姑娘!”马笑中“啪”地狠狠一拍方向盘“不过是一个小姐而已!”

“小姐也是人!”郭小芬立刻回击“别忘了…”她刚想说“别忘了陈丹也做过小姐的”但是这句话终于没有说出口。马笑中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所以在前往碓子楼的路上,一言不发,脸更加沉。46号楼下,警察们已经实施了包围。马笑中他们一到,立刻冲上去破开502的房门——房门没有锁。房间里空无一人,板掀开、柜门打开,所有的屉都像阿尔卡扎将军的下巴一样被拉了出来。被褥、书、碗、光碟、避孕套扔了一地——总而言之,整个房间像被开肠破肚一般。

刘思缈从地上拣起一张照片,上面一个脸孔又黄又瘦、耳朵上长着一撮儿黑的男人,手里拿着酒杯,怀里搂着个小姐,一脸猥琐的笑容:“这个人,就是贾魁吧?”马笑中看了一眼那张照片,横眉怒目地咆哮着:“没错,就是这个王八蛋,他卷东西跑了!”

“我看照片,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眼,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再搜一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刘思缈说完,戴上手套,蹲下身一点一点地翻检每一样东西、每一个角落。马笑中暴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像一只被困在铁笼子里的狮子,无论什么东西挡了他的走动,他都飞起一脚踢出老远,一时间屋子里叮铃哐啷响成一片。刘思缈说:“你安静点。万一毁坏了证物,谁负责?”马笑中俩眼珠子瞪了她半晌,一股坐在椅子上,嘴巴紧紧地闭着。半个小时之后,刘思缈一面收拾现场勘察箱,一面对郭小芬和马笑中说:“没有什么收获,咱们走吧…”

“我他妈早就知道找不到什么!”马笑中像一枚已经臭捻儿,又突然爆炸的二踢脚,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喊:“那个王八蛋跑了,我们再也找不到他了!”然后狠狠朝墙上擂了一拳,冲出房间,滚雷似的脚步声在楼道里越去越远。刘思缈饶有兴味地看着墙上被马笑中的拳头砸出的大坑:“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狂暴?”

“你不觉得,这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吗?”郭小芬忽然说。

“嗯?”思缈看了看她“你什么意思?”

“而且,东西也很少…”郭小芬仿佛是在喃喃自语“他如果是跑了,带上该带的东西就是了,有什么必要把陈设如此简单,一切都一目了然的家里得如此七八糟?”

“也许他跑得很匆忙,急于找什么东西?”刘思缈说。郭小芬摇摇头:“毒品贩子记都好得像马一样,从来不会忘记把重要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刘思缈说:“那你的意见是…”

“我怀疑,这个把屋子翻得七八糟的人不是贾魁,很可能是另外一个人,他进入这个房间,找什么东西…”

“那么,贾魁很有可能并不知情,还会回到这里!”刘思缈想马上布置警力暗中监视,守株待兔,但是郭小芬认为为时已晚:“咱们这么大动静,贩毒的都是靠嗅觉混饭吃的,他即便是没有回来过,也一定能觉察到我们的行动,不会再踏进这个房间半步。”尽管如此,刘思缈还是让两名刑警留在这个房间里蹲守48小时。下了楼,郭小芬一直东张西望,刘思缈问她在找什么,她说:“马笑中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两个人在砖红楼群中绕来绕去,天苍瞑,那些高大的杨树的茂密枝叶在风中摇摆,仿佛是宣纸上的泼墨。走到一片摆放着许多健身器材的空场,空场北端有一排石墙,上面写着“碓子楼社区健身中心”马笑中背对着他们坐在一辆骑马机上,望着北边的大街。郭小芬和刘思缈走到他身边,三个人都沉默着。大街上的车辆穿梭着,像是席卷着无数落叶的湍急的河。很久,马笑中突然痛苦地呻出了一句:“她…为什么能这样活着呢?”郭小芬和刘思缈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回答。马笑中喃喃道:“她肯定被那个王八蛋凌辱了无数次,而且…我甚至怀疑出事那天晚上她就在房间里,目睹了她妈妈死亡的真相。可是她却选择了沉默,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只是猜测:也许贾魁威胁她,也许她被凌辱后觉得无比羞,不敢说出一切。”郭小芬说“那时,毕竟她还太小了。我还记得第一次到她学校的宿舍去,看到她布帐子很厚,听习宁说她无论怎么放,从来不在外面过夜,夜里经常抱着大布娃娃躲在帐子里哭泣。也许这恰恰说明她的心里对黑夜有极大的恐惧,缺乏安全,每到这个时候就用抱娃娃来安抚自己,她既是抱着娃娃的妈妈,也是妈妈怀中的娃娃——她对母亲的死一直有着极大的歉疚,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越来越缺乏揭开真相,替母亲报仇的勇气和信心…”

“然后,就开始作践自己?”马笑中说“一个人、作践自己、抑自己整整六年!六年的时间啊,就是熬一锅粥也熬糊了吧…我想象不出一个人怎么能在这样的煎熬中活下来。”郭小芬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想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果我是她,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这么活!”马笑中说。下嘴不知何时咬破,渗出鲜红的血:“这六年来,每次看见她,我都发现她跟不同的男人搂抱在一起,我的心里疼得跟刀割似的。我想,她一定知道我仍旧像小时候一样喜她,可是她连正眼都不看我,跟旁边的人说说笑笑的…仿佛她的妈妈没有被人杀害,仿佛她没有承受过那些羞辱——她到底是怎样把那些痛苦忘掉的啊!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啊?!”他的宽厚的背影微微颤抖着。

“大概,她的心,从那个恐怖的晚上开始,跟她的妈妈一起被杀死了…”郭小芬说。

“心死了?”马笑中愣住了“心死了…人怎么活?”呼啦啦!一阵狂烈的晚风,树摇枝曳,掀起一片苍茫的涛声。

“也许她现在躺在医院里,倒是好的…”很久,马笑中长叹一声“走吧,咱们走吧…”

“要走,也把这个人带上。”刘思缈一指旁边的草丛。那里坐着一个人,耷拉着脑袋,身前扔着几个空的易拉罐。

“呼延云!”郭小芬大吃一惊,上前一步,就闻到他一身酒气,看他双目,更是呆滞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