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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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无比的耐心等待他回来。这半年，相思之苦难挨。

龚慧安甚且为可能的婚事以纤细的女儿心布置一个新家。全部采取她最喜的粉橘系，每一砖一瓦她都费了心机。只为了等他住进来，共享一屋子的甜。

房子盖在多雾的山头，平时烟雨缥缈，但在晴空丽之下，则可俯瞰台北市的烟尘市区，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得意。

龚慧安把所有的休闲时间都花在整顿这座别墅上。她已将所有对未来人生的梦想都放下去。她需要一座情的城堡。

“不要再往错综纠葛的情关系费心了！”她不断叮咛著自己。希望张静也如此想。

太多误会占据了他们的时间，他们的情，原本触手可及的幸福，一而再再而三的成为梦幻泡影。

“我的女儿变了。”她的母亲已经很明显的看出她的心思，“你长大了。”她觉她将由一个任骄纵的大女孩变成一个知足常乐的小熬人。她一向无法掌握自己女儿的心意，除了这一次以外。

龚慧安全心充期待。仿佛熬过冰雪严冬的一棵树，已看见天雪融。

“我于四月二十三返国，如果一下飞机就能看到你，那将是我回国最好的第一印象。

张静”聊聊数语，传达他前所未有的温柔语调。她把短笺捧在前，那薄薄的一张纸贴住她急促的心跳。她的泪水不争气的从两颊落下来，沾了衣襟。

这么久的等待，不是只为了听他这么一句看似平淡的话吗？

平时他并不常写信给她。那是他的方式，有点冷漠，有点霸道，相识多年，她已习惯。到了今天，他们之间的波波折折，真能如烟霭尽散吗？

“慧安，为什么哭？”龚太太已在她身后站了很久。

“没什么？”

“公司出了什么大问题了吗？”龚太太问。她的女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在接二连三的考验后，龚慧安一直很表现得沈稳冷静，举止中有超乎她年龄的成。

“不是，你别瞎猜。”她用衣角拭去逗留在脸上的晶莹泪光，回眸给母亲一个微笑。

龚太太懂了。因为龚慧安的脸庞上并没有忧愁。她微笑的嘴看来如此甜。

“他要回来了吗？”

“你…怎么知道？”龚慧安震惊极了，她的母亲怎么会知道？平常，她从来不跟母亲谈情问题的呀。

龚太太没有回答，转身整理一盆枯掉的天竺葵。看龚慧安的神情，她就明白一切，从来只有那个人能使自己女儿的眼那么明亮，也只有他，能使一向倔强的龚慧安睑如灰，仿佛面临了世界末！

她看在眼里。那个人是她宝贝女儿的唯一克星，只有他能填她的情世界，但他也可以毁了她。无论龚慧安如何故意以冷静的外表掩饰她他，任何人还是可以看出她对他的在乎。

四月二十三，清晨，龚慧安一早就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换个几套衣服，都不意，直到司机在下头喊:“小姐，路上容易车，现在再不走，来不及了！”她才匆匆下了楼。

真见到他时，不免有久别重逢那一点还怯的尴尬吧？龚慧安两眼望在窗外飞逝的景物，看见的却全是张静。她的眼前仿佛有一支笔，细细勾描著张静的眉和眼，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们第一次相遇、第一次争吵…

他不是对她最好的男人，却是她记忆得最深、永远不能忘记的人。她期待他能对她温柔一点，尽管不可能…他曾是伤她最深的人，纵使在他们最如胶似漆的时候，他仍不忘给她大大小小的伤害，和他在一起的子，时晴时雨，无法控制，飘飘，毫无安全…距离远隔时反而安全…但她还是宁愿见到他，宁愿张开双臂拥抱他，宁愿倚恃他有力的肩膀——相识多年，分分合合多年，她还是被这样矛盾的冲昏头？

“是？还是贪婪？”她的心情愉悦，但脑子里一片昏…就在她理不出思绪的时候，砰的一声巨响，她到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的震了一下，仿佛四面的空间都向她靠拢，把她挤得透不过气来…然后，她失去了知觉——“张静，张静…”置身在黑暗中，仿佛在光永远照不进来的水域里，身子轻如蜉蝣，完全不听指挥，她忘记了一切，只知道自己必须挣扎，挣扎，为了见他——怎么会这样呢？她呻著，但幽邃的空间中无人回答。

“我要见他——”现实世界的她微弱的吐出一句话。

“慧安、慧安，醒了吗？”坐在畔的是她焦急的母亲。

“我…我要接他。”龚慧安近乎无意识的重覆同样的话语。她睁开眼，已是第三天的夜晚，在四周死白的医院里，只有母亲和地。

她想坐起身来，却被许许多多在身上的管线牵住，浑身疼痛，难以忍受。

“张静呢？”她问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