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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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铎见黄衣人,不像一般王公大臣行跪拜礼,也没有抢步打千,他只恭谨躬下身去:“四叔。”这位皇上行四,以康熙年间鹰王的辈份,以及唯我独尊的爵位,他的孙子察铎,称皇上一声“四叔”说得过去,也相当恰当。
至于察铎为什么见君不行跪拜礼,那是康熙年间,顺治的母后老太后特许“神力鹰王”见君不参。
眼前这位皇上,他当然清楚,祖宗的恩典、祖宗的酬庸,他还不敢擅改,他“嗯!”了一声,走到书桌前那张置团龙锦垫的大靠椅上坐下。
他贵为皇上,又是个长辈,当然可以坐立随意,坐定,他抬眼望察铎:“你来的正好,进京来以后,我一直没工夫叫你进,老人家安好?”这“老人家”当然指的是“神力”老王爷。
察铎肃容恭答:“老人家安好。”
“这趟进京,一路上还好吧,带了多少蒙古铁骑?”
“只带了自己的四个卫士,老人家身边儿的,一个没敢带。”
“没带也好,都上了年纪了,路又这么远,既累又受罪,你的玉翎雕带来了么?”
“带来了。”
“听说是北天山的异种,威猛、神勇,什么时候带进来我看看。”
“是。”这位皇上,净闲话家常了,其实这既是情,也是理,换个人,想让这位皇上跟他闲话家常,还不可能呢。
可是,察铎不闲话这种家常,至少今夜此地他不,他也捺不住子听,就在黄衣人还想再说话的时候,他抢了先:“四叔、我这时候来见您…”察铎毕竟年轻,天生的刚烈直子,也不懂得玩心眼儿。而且,面对皇上,他也不认为应该玩心眼儿,他却不知道,这位皇上是擒故纵。
只听黄衣人道:“我刚不说了么,你来得正好,也正打算找你。”察铎把这个“找”当作了朝廷礼制、礼法的宣召,道:“我有事儿,没等您的宣召——”碰上这么一个直肠子不拐弯的人,黄衣人也只好直说了:“我也有事儿。”察铎微一怔:“您…”黄衣人道:“我要是告诉你,‘宗人府’有人进来过了,你是不是就知道什么事儿了?”察铎马上明白了“宗人府”还真当回事儿,行动还真快,他浓眉微扬道:“我知道…”黄衣人没让他说下去,截口道:“别一上京来就闹子、惹麻烦,圣祖年间,皇族亲贵让臣民诟病的地方就在这儿,这是恶习,我要革除。不过你总还年轻,年轻人不免气盛,尤其在蒙古也一向随便惯了,所以我并不打算怎么责备你,我代‘宗人府’,这件事让你处理,近内你秉公给他们个代就行了。”这番话,软里带硬,说不责备,等于责备,而且还不轻,尤其是那一句“在蒙古随便惯了”更是连“神力”老王爷都责备上了。
察铎就是再没心眼儿,也听得出来,他浓眉一扬,道:“四叔错怪了,在蒙古,自小老人家的教诲是忠孝礼义诚正,管教比大清的家法还严,我在哪儿也不敢随便。至于‘宗人府’进奏禀的事,我现在就能给您回话,‘查缉营’那个班领,不是我那个朋友杀的,我愿意担保”察铎没那么软,却相当硬的把话顶了回去。
黄衣人的脸,明显的有点不大好看,察铎话说到这儿,他立即冷然截了口:“你愿意担保,你愿意拿什么担保,你的爵位?还是你这个人?爵位是朝廷封的,人是堂堂神力王的孙子,你未免太不当回事儿”察铎浓眉又提高了,要说话。
可是黄衣人没给他嘴的机会:“我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也算一半出身江湖,江湖人我见过,也结过,仗武犯,永远改不了那种匪,能不沾他们,最好别沾他们一-”他忘了,他这个皇上宝座是怎么来的,想当初还是雍王的时候,有多少江湖人替他过血、过汗,他又是怎么“礼贤下士”的?
这位皇上,就是这么-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大概这也就是他英察果断的所在。
察铎听不下去,一句话硬了进去:“您这么说,有欠公允。”黄衣人目光一凝:“我怎么有欠公允?”
“任何人都能说这种话,您不能,任何人可以不了解江湖人,您也不能。”
“就是我太了解他们了,所以我才这么说。”
“四叔,您原谅我直言,如果没有江湖人的匪,就未必有您今天”黄衣人一拍坐椅扶手,站了起来:“察铎,不要太放肆,当年我用的就是他们的匪,所以今天我才说他们永远改不了匪。”察铎道:“我不敢说江湖人都没有匪,但是谁也不能说,所有的江湖人都有匪。”黄衣人脸上变了,沉声道:“你”察铎可不怕,他大声道:“至少我结的这个江湖人,他绝没有匪,他姓李,他祖父讳燕月,父亲讳纪珠。”黄衣人为之一怔:“怎么说,察铎,他是‘辽东’李家的人?”
“是的。”
“他是李纪珠的儿子?”
“是的。”黄衣人脸上的怒气没有了,代之而起的是惊喜:“他,他怎么会是李家人居然进京来了,我也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对他父亲纪珠,我是思念已久,从京里派人上‘辽东’去,都没找到。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后人看看他,应该也跟看他父亲一样了,察铎,找个时候你安排,带他来让我看看。”听完了这么一番话,察铎的火儿马上消了,不但火儿消了,心里还舒服,这么一个念旧的人,怎么会牵扯上李玉麟妹妹被劫掳的事,不管谁再说,察铎恐怕是绝不会相信了他马上道:“那四叔,‘宗人府’奏禀的事”黄衣人摆了手:“李家人怎么会做这种事,真要做了,他们也绝不会不敢承认,李家两代都跟皇家有直接的关系,他们不能算是江湖人,你替我代九门提督,要他们另缉真凶——”察铎要说话。
黄衣人含笑看他:“圣祖年间,老人家跟他祖辈李燕月有段不平凡的情,他父亲纪珠,当年在京的时候也算是我的朋友,如今你又上了他这个第三代,察铎,这该算是一段佳话了。”察铎陪他微一笑,又要说话。
黄衣人摆了手:“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别忘了带他来让我看看。”皇上让走,就该跪安告退。
可是,察铎不必跪安,他也没有马上告退:“四叔,我还有事儿。”黄衣人似乎颇意外,凝目道:“你还有什么事儿?”
“您知不知道,李玉麟为什么上京来?”
“他叫玉麟?”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