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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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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天上午,各市县的参会人员聚齐了,县委招待所肯定是搁不下的,住进了附近一家宾馆。过去a县无论召开"两会"还是代会,东方宾馆是官方接待场所。这次纪委会议按照常例也应该进驻"东方"才是,可一开始就让吴同学否决了,会费由市财政出,自然是她吴书记说了算。于是将大家圈进了一所没有正规星级牌号的宾馆,显得格外寒碜。纪委干部因为"双轨"原因也都习惯星级宾馆,陪伺养尊处优的贪官污吏,不提供良好的居住环境,人家肥嘴巴一撇:同志,还没被宣判就把我搁进号子了,可是违反人权的。管好吃喝拉撒睡,让"卧轨"者无须担心火车头呼啸而至,神上放松了,也就防不胜防,容易说漏嘴巴。"双轨"跟"铁窗"的区别就在于策略不同,从政策攻心,方能达到坦白从宽的境界,给戴着脚镣的死囚犯谈政策,人家哈哈一乐:说了也是死,不如死得轰烈点!所以,相对来说,"卧轨"者身份越高,那"三人"的套间就越高级,纪委干部自然也跟着享受星级服务了。旁的不说,保安措施到位呀,而且大都是办案定点宾馆,这类定点宾馆基本对"双轨"那一套很悉,纪检干部没资格佩,可宾馆里的保安们手握电那是严阵以待。逮个亡命徒,保安是不够划的,必须得警察出击,可对付那些肥头大耳、走路也息的贪官污吏们,那是绰绰有余了,跑不出半步就可能引发心肌梗或是脑血栓冲顶,都是要命的祸,死了也太憋屈,没等绳之以法就畏罪自杀了。

这所不起眼的宾馆有悖于纪委干部们的职业习惯,他们同样是普通干部,同样习惯于文山会海,同样习惯于会务间的休闲娱乐,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紧锁眉头跨进那宾馆门槛,也是正常反应了。好在午餐是设在县委招待所,这才显出点官方会务格调来。

我进宾馆串门时,正赶上白主任挨着门房给大家发餐券,午、晚、早三餐,第二天得赶回去吃午饭。小李和项主任同居一室,他朝主任发起牢,手掌追逐一只苍蝇,拍得"啪啪"作响。

项主任说:"小李,你少发牢好不好,条件是差了点,不就一个晚上吗?"见我进来,小李就跟我说上了:"余哥,晚上我跟你上县委招待所混一宿成吗?就这破房间,晚上肯定得喂蚊子了,秋天的蚊子可是垂死一咬啊,我是o型血,赶明天就出斑点的。"我一股坐到上,吐着烟圈说道:"那你赶快向常委靠拢呀,常委在招待所可是豪华单人房,我那里是三人房,早住了。"小李终于拍死了一只蚊子,跑进卫生间洗手,嘴巴也没停下:"项主任,瞧咱混得,都不如他们小车司机了,你大小也是副处级,连县委招待所都入住不了。唉,我嘛,当初跟着陈书记上a县,哪回不是-东方-豪华单间,现在可好,就差睡桥墩了。"项主任摸着宽脑门说:"你就别抱怨了,陈书记不是回省里了吗,迟早会把你调进省纪委的,年轻人要沉住气。"小李擦拭着手,躺到旁边的上,重叹一声:"别指望了,一个副厅级调研员等于是提前退休了,我可没那奢望了,只盼着早点把我调进纪监室,多揪出几条大虫来出气。"他伸手向我要烟,话题忽然转到胖妞身上,骂道:"吴书记怎么会看上那丫头片子?脑子少筋,挂羊头卖狗的小人!我就纳闷了,汪局长的儿子怎么也跟她处上对象了?真他娘的睁眼瞎!"项主任咳嗽了几声,像是提醒这位后生我老余的司机身份,跟他刚才提到的两个女人是同乘一辆轿子的。

小李不在乎,猛两口烟吐出来继续说:"余哥不是那样的人,嘴巴肯定能过关,否则能把小车开进咱纪委吗?纪委是啥?八个大字:张嘴进来,闭嘴出去!"这八个大字一出口,当即把我和项主任逗乐了。

项主任反问:"我看你呀,就是没做到这八字方针,亏你还是秘书出身。还不明白为什么没给你挪位置吗?就因为你这张嘴,适合跟我在办公室打杂活。"说到这里,小李才收了声,看着电视闷烟。

我这才问项主任:"项主任以前一直都是在办公室吗?"项主任首先纠正我对他的称谓,说叫他老项好了,然后才说:"我呀,自从进了机关就是干杂活的命哪!在区政府那会儿最忙碌了,后来进了区纪委才清闲点,不瞒你老余说,本市文具专卖店的打印纸,我能给你报出不同店铺的价位来,没法子啊,谁叫咱是清水衙门。"小李在旁失声而笑,忍不住话道:"余哥,从经济效益上说,你来纪委完全是失策了,别的不说,你现在口袋里的烟绝对是跌价了。"我点头称是,问他:"你跟陈书记的子里,没少原装-骆驼-吧?"小李摇头:"那是陈书记挚的牌子,咱被动进鼻孔而已,我还算不上真正的烟民,有则之,无则弃之。有一点我至今也不明白,为啥混在官场上总不开一个-烟-字呢?我可听说了,a县前任纪委书记-卧轨-期间,居然开口向调查组讨要-大中华-来熬夜,好嘛,调查组的同志自己-红塔-陪着-中华-的腐败分子,可见腐败分子多猖獗,这分明是高低档烟火间的较量,熬夜问话吃亏的还是咱调查组同志,香烟劣质,焦油含量大,有损身体不是?"我发现这位小李同志具备一等秘书的口才,又搀杂着三等秘书的愚钝,本身是个矛盾体,也难怪陈书记一走,他就被当外套给挂起来了。定力不足,天真有余,投入纪委怀抱,当真与他自己总结的八字方针格格不入。

我和项主任都沉默着,他继续用口水滋润着冒烟的嘴巴:"假如有一天,烟酒直接给列入贿赂清单里,我想机关便也不再浑浊了,大家都能保持健康的体魄,法定退休年龄也该向后推迟了,跟上人口老年化进程,与时俱进。"扯得太离谱,项主任一句"别扯淡了",然后出了房间,走廊里传来他管家式的嗓音:11点准时进餐,下午2点开会,中午大家别睡过了头——项主任不在,小李下了,靠近我低声问:"余哥,都说吴书记这次要拿老储开刀,是不是真的?"没等我反应,他自语道:"问了也白问,像吴书记那样的人是不可能跟自己司机吹车风的。"这口气符合一个秘书标准,也说明吴同学的秉,新属下们也都有所耳闻的。

我的兴趣还是落在陈书记的身上,因为以前老头子跟陈书记谋面的场合里,从没出现过小李的身影,公共场合下也只带着个司机,这小李秘书是如何体现自身价值的呢?

我问:"你跟陈书记也有好几年了,我好像见你的机会不多呀,只负责撰写讲话稿?"小李说:"余哥你这话问到点子上了,这陈书记一直是做纪检工作的,当年在省纪委可是破案高手,没有他撬不开的嘴巴,善于缜密细察,从细微入手,顺藤摸瓜。这样心细的领导向来是谨慎从事的,不可能把我搁在左右当录音设备的,我哩,说白了就是个摆设,证明领导除了司机,还有跟班的,面子上的事,总不能光杆司机下去检查工作吧?得配备勤务兵,我就是那个小兵蛋子。"跟我接触的秘书比照之下,小李的自嘲倒也符合情理,也难怪他牢腹,因为自始至终他还没融入到角里,名义上的秘书,实质的勤务人员。

我这个司机今天要破例参与朝政了,因为眼前就是现成的录像机,我很想从小李的身影里偷窥到陈书记的蛛丝马迹,毕竟是跟过班的,背后尾随过,再谨慎也抹不去脚印的。

"这-经济环境-招牌可是陈书记在任时一手打造的,现在召开肃清大会,陈书记在省里不可能没有耳闻吧?"我又递给小李一香烟,试探着问。

小李一听来了神,嗓门也大了:"市委肯定事先跟省里汇报过的,陈书记自然知道啦,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干着急也没办法。再说了,这次只是盘查,又不是跟省里唱反调,这一招确实高明啊!"他接着问道:"余哥,当初打造招牌时可是老市长背后鼓动的,怎么现在不出来说句话呀?对了,老市长跟陈书记也都-骆驼-,志趣相投啊。"

"这里头水太深,咱还是少说两句吧。"见小李谈兴正浓,我转移了话题说,"你呀,是个男人,以后别跟小欧较真,她就是那样的人,刚进纪委跟我一样不太适应,担待着点。"小李说:"放心吧,内战总要走向统一战线的,咱那是斗中取乐,打发无聊的子呗。"21有会议就有媒体,就有绚丽多姿的镁光灯。我回到县委招待所时,楼廊里更热闹了,余秘书带着帮小年轻人伺候着入住的"贵宾"们,除了市县级的宣传部门,省报记者站的那位贾记者也来了。她跟"水桃"关系很近,形同恋人,只可惜都是已婚人士了。这次"水桃"被省报主编举荐升迁,有他这位女知己一大半功劳在里头。

娱记们喜追逐星儿们编造花边新闻取悦于老百姓,同样,"官记"们总傍在官长左右,抓拍最佳镜头让老百姓关注。小车司机在与他们打道时,跟领导秘书没什么两样的,因为有时候小车司机也充当"二传手",将红包进"官记"们的口袋里,公开的名堂是策划、赞助费之类的开销,实际是叫对方多买点墨汁,让笔下生花。老头子当年"龙王爷"的美称虽说是老百姓有而发的呼声,若没有"官记"们形成铅字后的宣扬,也实难传开的,千万张嘴巴不如一个铅字。这就是媒体舆论的力量:能把你捧上云霄,也可以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上部书里咱也提到过老头子"搬石造田"的伟大创举,打造了第二大"悬河",那正是媒体包装的效应。也就是说,早在据地a县起家时,老头子就尝尽了"官记"们笔下之花粉,甜的。在水利局给他开车时,他也时不时跟过去的"官记"老友电话里叙旧,那些人既有省里的,也有中央级分驻省站的。也不能说老头子这只蜂只贪吃那点花粉,水利工程只要遇到资金困难,需要省里领导关注时,他总让媒体走在前头,然后才打个报告上去,请求省财政支持。这种越级请示自然是市领导不愿意看到的,可人家真就求来援金了,市领导也只好沉默,没动用地方财政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事后老头子振振有词:不是我越级请示,人家省里媒体都报道了,我是向省里说明情况。可见老头子是轻车路地套用"官记"给自己先行开道,往往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等他真正坐镇市府了,那些有头有脸的"官记"们有事没事也下来溜达溜达,啥招商会,啥旅游节,啥开幕式,在市长的吆喝下,他们是绞尽脑汁树起大笔摇旗呐喊,末了吃好睡好也拿好,载而归。

可终有另类例子的出现,好比是婚宴席上冒出个混吃的人来,新郎新娘都错以为是对方的朋友,喜颜相而入座。那是一次声势浩大的招商会,老头子为此还出国考察了近半个月,带着一帮干将回来时,就策划了一出别开生面的招商会,直接将会场扎进了省里,自然非同凡响了。大小媒体接踵而至,睡豪华客房,喝名贵洋酒,拿华丽礼包,不亦乐乎。新闻发布会上,老头子身为一市之长,成了焦点人物,二十多家媒体会聚一堂,收录市长的慷慨言。到了记者提问环节,老头子忽然避开主持人萧大秘预先准备好的回答稿子,让现场记者即兴发问,他习惯于稿,包括这样的发布会。这叫萧大秘措手不及,原先设置的提问顺序及问题全被打了,记者们用举手方式要求提问,老头子瞅准一位就算开始了。其实这里面都是他悉的面孔,套用老头子的口头禅来说,那是"心里有数",应付故友,信手拈来,反正具体项目和数字身旁有招商局长作为旁答,他市长只管喊几句口号,无须罗列数字的。结果一路问下来,都是些空的陈词滥调,老头子在谈笑风生中来阵阵掌声。

正说到兴头上,老头子忽然手指最后一排靠边角落的座位说:"最后一个问题留给那位先生,他一直没有举手,请提问,不要客气。"大家的目光随即投向那个角落,就见一个低首垂肩的人折腾了半天才抬起头,也是西装革履,头发溜光,可就是脸苍白着,嘴巴也嗫嚅着,对着递过来的话筒,半天发不出响音来。记者群里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说这是哪个单位的,以前咋没见过呢?新来的?

一时间热闹的发布会现场变得沉静下来,老头子也有些纳闷,翻腾脑海就是搜寻不出这位记者先生的图像来。

"请…请问市长…"真是金口难开,就在他吐吐时,有个记者忽然起身大声叫道:"这家伙是假冒的,上次也冒充记者混进酒店,没想到又来了,赶紧报案…"话音未落,那家伙早夺门而逃。老头子一直亢奋着的脸膛瞬间化成了肥皂泡,狠狠地瞪了萧大秘一眼,一场发布会在闹剧中收场。

事后老头子问责下来,招商局的头头们被骂得狗血头:"自家的门槛都没守好,谈何招商引资?看门狗都不如!"这就是"官记"们的另一面,一种职业为他人所模仿,直至伪造,那就不是好事了。

贾记者虽是省报新派遣到站里的,但跟老头子也算是故人了,我记得老头子当副市长时,她只是省城一家晚报娱乐版的记者,正儿八经的"娱记"。那时候老头子神文明抓得卖力,逢上重大节就让文化局想方设法从北京拽几个二歌手过来捧场,贾记者便尾随而来,在报纸上丢下一小块豆腐渣,再配上市长亲切会见歌手的小图片,就足以让老头子美滋一番了。那也是上了省城报纸的,地方领导有时候也热衷于追星的,宦海之中娱乐自己,也不失为"与民同乐"吧。

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报驻站首席记者,哪里有会哪有她,是否能见报就另当别论啦。

因为老婆的工作质,再加上老同学"水桃"这层关系,贾记者跟我老婆平常也比较亲近。偶尔也会上门到家里找我老婆上街一同购物,碰上礼拜天,两个女人能坐上采访车进省城逛商场。我一直困惑于贾记者节假也不常回在省城的家,老婆给了答案,她丈夫是省政府法制局的一名处长,跟办公室的一个女下属关系暧昧,婚姻正处在冷战状态,实质是分居了,因为老婆去贾记者家不少回了,从没见过她丈夫。

老婆去了宣传部后,因为公务繁忙,礼拜天也难得有空休息,贾记者上门的机会少了。

在楼廊上看到她时,她正向余秘书打听吴同学的房间号。

见我过来,贾记者笑着说:"老余,我就住你隔壁,咱现在成邻居了。"我说:"那太好了,晚上我们司机想摸几圈,三缺一,你刚好来填补。三男对一女,女人肯定堂红,这可是麻台规则,你可别错过了大好时机。"

"唉,都要像你们这些-书记-清闲就好了,五毒俱全,却又肥头大耳,熬夜不是能减肥吗?咋到了你们身上不管用了呢?"女记者的辛辣讽刺跟笔杆子一个调儿,戳得人无地自容。

在她面前我也是个泼赖相,厚着脸皮说:"想知道原因吗?同样都是干手工活的,我们开动机器保护好视力就畅通了,而你们是呕心沥血,费尽脑汁,大凡伤透脑子的人,是长不出肥膘来的。"

"嘻嘻,这话可是老余自己说出口的,猪脑子一个,就知道贪吃贪睡哪!"说完她就进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