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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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细雨绵绵,在干燥的空气里渗进了水珠,这在华中的秋里并不寻常。
她的丈夫依然不是她枕边的归人,于是她乘夜披衣,去到他的书房。
仅是隔着门棂,她便看见搁在最里头的那张卧榻上,躺着她过去逐夜等候的身影。那些她无法成眠的夜,他却觉不到相等的煎熬。
柳陌惨然微笑,彷佛能借着脸上的表情让一切释然。
她轻巧地走进去,来到他的枕席之前。
在睡梦中依然敛锁浓眉的前额,像是也对他们之间的变化到忧伤。但是,她再也赌不起,关于他没有规则的或不,甜言语然后在下一刻翻脸冷漠。
她走向他的书案。怀中的胭脂盒重若千斤,当初传情的纸片却轻薄如絮,没有办法为他们的情分承诺什么。她将纸片镇在他桌上的辟庸砚下,存心将上头新添的墨渍向他昭告。
她摆设妥当,离去前却被壁上书橱出的一段衣角引了注意。
衣料是绛纱,他从来不穿的服。
柳陌眉头一皱,即使知道有心与山碧划清界限就不该多管,好奇心仍驱使她弯下身子,将最下面的一格橱门打开。
一个红布盒盛装着凌破的布料,一拉开,还看得出女人衣物的原型。
她脑中如受雷殛。
这绝不是她过去在这书房里留下的,更加不像是衣式素净的寒江月所有。山碧那个人,也不会无缘无故收藏女人的衣物。何况,这衣物的裂痕,像是直接以手劲施力,而非外加以刀剪。
她想起过去他们在这书房里的经历,心中如浴寒冰。
原来,丈夫的冷漠并非是完全没有理由,只是她不知道,而他说不出口。
只剩下她心灰时接续的新墨,像是醒世的谶言一样,早就已经对她昭示。
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她也许有过迟疑,但都不是发生在这一刻。
双手捧起了发烫的瓷碗,八分的褐汁,来自于父亲的温柔关切。
朱启齿,碰着了那暗沉的葯汤,她一仰头,便咽下所有残留的意。
就算她真的曾经在这一段时里动过心,那也不会再存在了。就像她的…骨血一样。
她等候着,然后属于一个生命的剧痛开始,在她的下腹里翻江倒海。
她痛得揪紧了桌巾,翻倒了瓷碗裂成碎片,檀木椅也随着她蜷曲的身子一起跌到地面上,她不断扭动,妄想借着地面的冰冷触转移对腹部痛觉的体认。
但她很快就知道这只是徒劳而已,腹中生命的庞大挣扎彷佛它也向往出生,她只能完全臣服地听它诉说,以致于听不见另一个瓷碗破碎的声音以及一个男人震惊的叫喊。
那是,她已经心灰意冷不再等候的丈夫。…。。如果他曾经期盼过卑微的示好可以挽回什么,那么眼前一切都足以告诉他,他的情意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笑话。
雨仍绵地落,沉紧张的氛围却笼罩整个寒玉庄,大夫们被匆忙地请进院落中,而丫环们忙进忙出,肃穆凝重的面容,为清冷的暮秋凭添几许不可语的离。
咿呀门开,茱儿捧出一盆腥红的水,见到独自站在门外的男子。
他恍惚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血水,不发一语。
“公子!”觉他的轻颤,茱儿忍不住出言安抚:“您别担心,大夫说小姐平安,胎儿也保住了。”青年从上午便一直守在这儿,发梢外衣早已布了霜。从未见过姑爷这样失魂落魄,茱儿不懂最近这两人究竟怎么了。
“小姐已经睡下,不过您等会儿就能进去。”彷佛她的话是天外之音,好半晌他才有了反应。
“是吗…”一盆盆端自他房里的血水让他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