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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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被击倒了，投降了，承认自己的确高攀不起，她的自信和希望全在一瞬间炸成了细屑、再无残留。所有刻骨铭心的恋，终究抵不过无情现实的磨难。为了他的前途，更为了姊姊的幸福，她也只能忍痛告别，毅然埋葬情。

如今，他们还想怎幺样？他们到底要她怎幺样？

见她倔强地咬着，清丽的娇颜一片惨白，林夫人恻然不忍，煞是心疼。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她还没听到她想听的，所以必须撑下去。

“我想知道-是不是真心嫁给邵演扬？”听小舞那孩子说，小蝶是为了她的孩子才会嫁给阿扬的。当然啦，要让怀然彻底死心则是最大主因。

唉，造孽喔！林夫人忿忿僵脸，恨不得马上飞回美国出气。可恨的老爷！

“这事纯属个人隐私，我想没必要跟-报告吧。”是不是真心又何妨？反正她已嫁为人妇是事实，他们还有什幺不意的？

“话是没错，可不知你们的婚姻经营得如何？”见招拆招，林夫人故作刁难。

“-放心，我们连孩子都有了，情更是不在话下。”不消说，她定是怕她会利用林怀然此次回国，蓄意破坏他的美好姻缘吧。她能有这幺大的能耐吗？人家多幺恩啊。方以蝶酸涩地想。

“是吗？就怕那孩子不是-亲生的。”这可是个大秘密，连南哥和凤姊都不知道，瞒得可天衣无哩。轰！青天霹雳当头劈下，方以蝶震惊莫名，心跳倏地停止。

“-…-说什幺？”喉头梗住一团错愕，她差点问不出口。

“我说，孩子是-姊姊小舞的吧。”要不是她上门来道破一切，怕是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对儿子的郁郁寡一知半解呢。唉，悲哀喔…林夫人黯然神伤。

她不会知道这个秘密的！方以蝶频频摇头，简直吓傻了。

不可能，究竟是谁告诉她的？这件事除了小妍知晓外，就没有外人知道了。难道…难道是…

“小舞？-叫她小舞？”小舞是姊姊的小名，这幺说…答案呼之出，方以蝶差点招架不住。

“没错。”简洁的肯定，瞬间炸平她所有思绪。方以蝶寂然无语，心痛得不知该如何自处。不会的，姊姊为什幺要这幺做？她为什幺要那幺残酷？她怎幺可以…方以蝶突然觉得她受不了了，成串的泪水猝涌而出，快得她来不及阻止。她努力想平抚椎心的伤痛，无奈止不住就是止不住。腔的委屈乍然决堤，没有人能阻止她心碎。

姊姊竟然出卖了她！

“很抱歉让-笑话了。”倔强地抹去盈睫泪珠，她嘎哑低诉。

“尽管如此，夫人请放心，我还是会遵守诺言，不会再打扰令郎。”她就怕她会这幺说。

“-真的不会再纠我儿子？”这幺问太残忍啦，可为了要试探她对儿子的，也只有狠下心肠?。唉，当初老伴是怎幺办到的？林夫人好纳闷。

“我从没想过要纠他。”她轻蔑的口吻剌伤了她，也成功地挑起她的怒气，滚滚沸沸。

“为什幺你们总要咄咄相，我又不欠你们林家什幺！单纯一个人有错吗？难道你们眼中就只有家世背景，再看不见其它东西？”她不想说太多，怎知一开口所有的情绪就倾而出了。

“我到底有什幺不好？你们为什幺就是不肯接受我！”

“-有什幺好？”她的数度哽咽，酸透了林夫人的心、可怜的孩子，终于肯开口发了，积郁过久对身心可不太好。

“至少我他！”愠恼喊出后，方以蝶愕然掩嘴。不可以，她怎幺可以告诉她…她他。

太好了！她要听的就是这句话。林夫人惊闻此语，欣地笑出泪来。她的宝贝儿子啊，这回有救了。

“那现在呢？-还不他？”

“呃？”被她的眼泪吓飞了魂，方以蝶目瞪口呆，怎幺她…

“-到底还不？”林夫人沉不住气，使劲摇她。她敢说不，她就马上飞回美国去大义灭亲。

她到底在干嘛？方以蝶被摇得眼冒金星，头昏脑。

“、，！”受不了她的供，方以蝶郁坦承。管他的，说都说了，也管不了那幺多了。

“我从没有停止过他。不过我还是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去纠他。”这下她意了吧？挥手挣出魔掌，方以蝶难看地僵着脸。

“谁要-这种保证。”笨孩子！林夫人含笑轻泣。

“不然-要哪种？”都被她的态度搞胡涂了，她到底想怎幺样？

“我要-保证这辈子都死他。”林夫人语出惊人，忽而咯咯笑出，好不快乐。

儿子的心事她怎会不知？她就奇怪老爷怎会以为他终于喜上晴丫头了。唉！幸好佳人依旧为他魂牵梦萦，她也用不着担心他会孤老一生了。

呃…她刚刚说了什幺？死他？这辈子？她保证？

她一定听错了！方以蝶呆愣得更厉害了。

似存心让她呆得更彻底些，林夫人亲的拥着她，笑-了眼。

“-知道吗？小蝶，幸福是要极力去争取的，若是两情相悦，无论如何都不该轻易放手。我知道当初我家老爷给了-很大的力，也知道他利用-姊姊威胁-离开心上人，不过-放心，现下这事由我作主，-只要专心对付怀然就行了。”虽然儿子变得有些古怪，可心病还得心药医，只要小蝶肯主动去亲近他，这桩姻缘就搞定啦！林夫人心花朵朵开，几乎笑歪了嘴，彷佛已能听见教堂的钟声，幸福响起。

等…等一下！方以蝶傻气甩头，想甩清完全罢工的脑袋。林夫人前言不符后语的话把她的脑子搅和成一团浆糊了。什幺叫这事由她作主？什幺叫专心对付怀然就行了？

天哪！她快疯了。

“-不相信我？”误会她的摇头原因，林夫人灿烂的笑颜瞬间垮下了。她拒绝她，是因为不肯原谅老爷吗？

“小蝶，-听我说。”温柔地握住她的手，林夫人歉然的眸光中盈无奈。

“请不要太过苛责老爷的现实无情，好吗？当初为了-，怀然说什幺也不肯出国深造，只想留在台湾守着-是知道的，那孩子向来聪颖，商业头脑更是不在他父亲之下，如能好生培育一番，成就自是不可限量。怎知他却不肯听从安排，不但弃偌大的家业不顾，甘心屈就在小小的传播公司内任人糟蹋…天下父母心啊！小蝶，我们又怎忍心见自己的孩子前程尽毁呢？”虽然气恼老爷的势利，可他望子成龙的用心却不容抹杀。这些年来儿子虽争气，却越来越孤僻，老爷把一切看进眼底，想补救，却害怕孩子发现自己的残酷，翻脸不认人，只好把苦全藏在心底。

唉！这些子来老爷受的折磨也够多了。或许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的决定对所的人最好，殊不知到头来为难了别人，也为难了自己。

幽幽长叹后，林夫人忧心抬眸，千言万语全浓缩在这句歉意中，“倒真是委屈-了，孩子。”她说委屈她了？方以蝶错愕掩嘴，却再也掩不住腔的凄怆和酸楚，悲恸的往事伴着失控的情绪融成了一汪泪泉，迅速淹没了她。

她哇地一声扑进温柔怀抱里，痛哭失声。

真挚的歉语终于解开锢的封印，驱走了可怕的梦魇，带来了暖般的喜悦。所有的回忆不断地在脑中翻搅、奔腾，彻底崩溃后，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好委屈！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段徘徊在天堂与地狱的子。当时她虽年轻，却也隐约知道现实的无情。见他常常陷入沉思的冥想中，闷闷不乐，她不开始猜测他是否为了自己放弃了什幺，怎奈他总是矢口否认，间或带着强烈的需索，吻住她所有的关切。

那时，她只是一笑置之，不愿加深他内心的负担。后来才明白，原来自己才是他真正的负担。

撇开林老爷子的威胁不谈，那时她总在自问，为了他的将来，该不该放他远走？可她…办得到吗？这个她用尽生命恋的男人啊，她真的舍得下、放得了吗？

但舍不下又能如何？以为对他最好，却累他最深。所有她以为的美好，原来全是一场空。她还能说什幺？他为她付出那幺多，已经够了。早该为他着想，她不该为了一己私心强留他，即使她不舍…真得好不舍…最后，她还是选择放弃，彻底斩断和他之间的情情，不留余地。她明白自己并未作错决定，一份无私的应当包含无无求。可是一想及他临走前的凄怆狂笑，她就…

“呜哇…他不会原谅我的…”她用那幺残忍的方法他远走，他一定恨死她了！他恨死她了！方以蝶心如刀绞，哭得更是无法自持了。

林夫人心中一恸，霎时百集，又愧又怜。

“他会的，孩子。去告诉他-的苦衷和情吧，他会原谅-的。”她柔声保证，疼惜的泪水也抑不住地顺颊滑落，陪着她呜呜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