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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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她眼里蒙上了一层泪雾,视线完全变得模糊一片。
“你喝酒,只为了和我呕气,你用糟蹋自己来跟我呕气,你妄下断语,自以为聪明,你甚至不问我,为什么不等你?为什么要出去?”
“我何必问?”他挑起了眉。
“我被人冷落到这种地步,难道还不够?还要多问几句来自讨没趣吗?”他用力从她手底去抢那杯子。
“给我!”
“不!”她固执的,用力抓住了杯口。
“听我解释,你一定要听我…”
“我不听!”他涨红了脸,怒声大叫,酒气在他中翻涌。
“我以前等过一个女孩子…”
“从她十五岁等起,等她长大…”灵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的声音发颤,喉头发哽,中发痛,她重重的呼,腔不稳定的起伏着。
“一等就等了好多年,而今晚,你没有耐心去等几小时?”
“哦?”他的眉挑得更高,怒火燃烧在他眼睛里。
“你是有意的?有意让我等?有意折磨我?你以为你和她一样…”
“我当然不如她!”她叫了起来。
“我用那一点去和她比,既不像花蕊夫人,更没有冰肌玉骨!既不会弹吉他,也不会写什么大傻瓜的歌…”
“你…”他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你…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
“桐杂记!”她冲口而出。
“既然天下只有一个欣桐,既然她得刻骨铭心,何必又三心两意,再去找补上一个刘灵珊?你就该殉情殉到底了,你就该把你所有的情,整个陪葬给她…”
“灵珊!”他白着脸大叫:“住口!”
“你怕听吗?你越怕听,我越要说!”她仰起了下巴,起了,大声的说:“欣桐!她是人间的仙子,她穿白衣服,夏天清凉无汗,冬天呵气成霜…你再也不会一个女人,像欣桐那样!上帝只造了一个欣桐,你心里也只有一个欣桐…”她越叫越响,手就下意识的握紧,忽然“豁啷”一声,她发现手里的酒杯,被握成了粉碎,碎玻璃四散溅开,而她手上,却一手的鲜血。她怔了,呆了,注视着手,那滴着血的手。她停止了吼叫,有一瞬间,心里没有思想,也没有意识。然后,她看到韦鹏飞一下子扑了过来,捉住了她的手,把好几片碎玻璃从她手掌上拿开,他抬眼看她,脸上毫无血。
“别动!”他哑声说。奔进了浴室,他取出一条干净的白巾,把巾在她手掌上,那巾迅速的变成了红。他的脸更白了。
“我要送你去医院!”他说。
“不要小题大作。”她说,走向浴室。他跟了进来,打开柜子,取出绷带和葯膏。她把巾拿开,把手送到水龙头底下,打开龙头,水冲着血,一起进水池里。她举起手来,看了看,伤口有好几条,很细,很长,很深。韦鹏飞站在她面前,他的眼光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望进她的眼睛深处去,他眼里充溢着惊痛、懊悔和怜惜。这眼光述说出太多太多心灵的语言,诉说了太多太多深切的挚情。她的眼眶在一刹那间了,泪水疯狂的涌进了眼眶中,她扑进了他的怀里,把头埋在他的前。
“我不好,”她喃喃的说:“我不再去和她比,只要…只要你心里有我,我不敢要求像她一样多,只要…只要有你对她的十分之一…”他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吻去了她面颇上的泪痕,他的嘴干燥而发热,他的声音沙哑:“你不懂,灵珊,你不知道…”他困难的、窒息的说:“你不懂,灵珊!你不要和她比…我…我…”他推开她,凝视她的眼睛他的眼珠深邃,眼白里布了红丝。
“我说过,我要为你重活一遍!我是真心的,灵珊,真正真心的!让我告诉你…”
“别说!”她用手指按在他的上,慢慢的摇头。
“别说!我一度很幼稚,很幼稚,我不会再幼稚了。”他握住她那受伤的手,血又从伤口沁出来。他拿了消炎葯膏,细心的为她搽抹,再用绷带把她的手掌牢牢绑紧,用胶布贴牢了,他看着那绑着绷带的手。忽然,他放开她,转过身子,把额头抵在橱上,他苦恼的说:“灵珊,在你卷进我的生活里以前,我已经成了一具行尸走!我是个空壳,是个机器!我整天面对那些剪切机、加热炉,我自己也成了机器的一部分!我以为,我这一生,是不会再了。我写桐杂记的时候,我也以为,我这一生是不会再了。可是,你来了,带来了活力,带来了生命,带来了力量,你使我再活过来,再能呼,能思想,能希望。使我又有了梦,又有了歌。灵珊,你不能了解,你给了我些什么!你不能了解,当我飞车在高速公路上,要赶回来见你时,我的血是怎样沸腾着,像高周波炉里烧熔了的铁浆!”她拉住了他的手,用自己那受伤的手去握紧他,那糙的绷带碰到了他的皮肤,他抓住她,惊呼着:“你干什么?当心你的伤口!”
“我需要痛一痛,让我清楚,我所听到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要明白,我是不是很清醒?”他的眼眶发红。
“灵珊,你…你…好傻!”他把她一把抱起来,抱进客厅,放在沙发上,让她横躺在沙发里,他跪在她身边,检视着她的手。还好,血是止住了,绷带是干的。他捧着那手,眼睛不敢看她,他把嘴轻轻的贴在她的绷带上。
“每一个人都有过去,”他低语。
“如果你这么介意的话,躺在这儿,别动!”
“你要干嘛?”她问。
“躺着!别动!”他站起身来,走进屋子里面去。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狐疑的躺着。一会儿,他出来了,手里握着那本“桐杂记。”走到她身边,他掏出打火机,打着了火,把册子放在火焰上。她惊叫一声,立即伸出手来,一把抢过那本册子,说:“烧得掉这本册子,也烧不掉你的过去!不许烧,我要它!”他盯着她。
“你整个看过?”
“没有,只看了两页。”
“那么,我还是烧掉的好。”她握紧册子,抱在怀中。
“不!不许烧。”她深深的注视他,语重而心长。
“人,不能忘旧,假若你能很容易的烧掉欣桐,说不定有一天,也很容易就烧掉灵珊。不,你不能烧它,留下来,最起码,为了…楚楚。”他怔怔的凝视她。
“为了楚楚,”她重复了一句:“她有权该知道,她有个多么美好的母亲!”他更加发怔了,凝视着她,他一动也不动,像是被什么魔杖点过,整个人都成了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