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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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俯视，眼睛映照着她。"让我陪你吧，这皇陵机关诡谲莫测，多个人在身边照应总归是好。"

"我不——"

"不要再逞强拒绝，别忘了，这是个只许成功的任务。"他向来就以理智过人克敌致胜，这伎俩，用在曲昕这也拿理智掩饰情绪的女子身上正好合宜。

他给的，正是她所能接受的。

曲昕不看、不听、不说。挣离他，重新站稳起脚步跨出去，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你要怎样，都随你吧。总之，我是一定会成功的。"即使往前一步一步走，但心里的围篱却正一点一点在松垮。

曲昕以为，她可以做到完全不再在意他，她以为她可以的。但事实却令人沮丧至极。

一直以来，她总是自负地相信自己绝可掌控一切进行中的状况，不许有一点瑕疵，不能有任何歧出，只能，顺延著她所既定的目标行去。以至于，她几乎已快忘了失败沮丧的滋味为何，直到，遇见他。

盗宝不成后，他便成了她的第一个失败、第一次沮丧。

之后，每每一遇上他，那令她没齿难忘的颓丧便紧跟着接踵而至。

他的言语影响她、他的抚触扰她、他的眼神惑她、他的脸孔震慑她、他的自负屈辱她…他的存在对于她而言，本便是种最严重的挫败。

曲昕不愿在逯惕之面前承认自己又再陷入了一阵因他而挫败的沮丧中。她昂着脸，直背脊，头也不回地一直朝前方走。

逯惕之跟着继续走，就在她咫尺之后的短少距离间。

我不会输，不会输，不会输，不会输，不会输…

机关重重出，临危莫可。

曲昕强抑著心底内越演越烈的，连自己都不甚明白的复杂情绪，准备专心战这最后一条胜利在望的隧道。

隧道里，没一丝丝光亮的徵兆，有的，只是全然漆黑，全然冷寂。

他们四周散布着混杂了腐臭、、酸涩、焦灼…等各类不明所以的气味，一味堆叠着一味，分不清究竟是从何处传播而来的。

"

…

"曲昕皱着眉，迅速掩上口鼻。

"别慌，有我陪着。"逯惕之口的那锭"醒夜召"这会儿发挥了效用，他走在前头引光领路，而曲昕则寸步不离地紧跟住。

经由"醒夜石"发出的彩光一映照，他俩眼前所处的隧道中，那怪味的来源总算得到了解答。

那是，一具具辨不清长相的尸体。

恶臭散布了整条隧道，隧道内则堆置着一具具死状各异的尸体。有的身首异处、有的腐烂到一半、有的整具焦黑、有的骨骼里被着尖刀、锐箭…等利器，还有更多的则是本猜不出究竟死因为何，惨不忍睹都难以形容他们的下场。

"呕…"曲昕冷不防地发出一记干呕，瞬间，那股老令她懊恼不已的晕眩旋即灌冲进脑门儿以及口上。

逯惕之伸手护住曲昕的肩，稳定地扶着她继续往前。沿路上，他们的脚底下不时踩着避之不及的尸体，每踩一步，底下便发出一长串受挤的声音，并且，持续扩散着尸臭。

"呕…呕…"曲昕口发问不过气儿，‮腿双‬忽然一软，眼看就要跪跌至身畔的一具腐尸上了。

逯惕之立时一揽，将她给拦抱起，腾起身子便踢跃着两旁的石墙往前直冲，他的轻功极好，一路上，曲昕只觉身子不过稍稍晃了几下，很快地就奔出了隧道口。

逯惕之仰头一望，说:"是这儿了。"出了狭长的隧道，在他们眼前的，竟是一片镶琉璃彩的花，周围种植了各种奇花异草，花妍娇贵，香气四。抬头一探，只见顶半敞开，刚好足够穿透进一分微微昏黄的月光和清风。

而这花正中，则规规矩矩、仪礼合度的安置了一尊包裹于琉璃罩里的趾麒麟。

传说中，五彩麒麟原是天顶的一尊神骑，因受伤落足于趾，被趾人所救。此后，老百姓百般崇敬，千万供养，将其视作趾国镇国之宝，即便是在身死后，更摹照其形象塑成一尊趾麒麟像。

"咳咳，逯…将军，总可以放我下来了不?"曲昕等了好半天，总算忍不住问了他。

"-，对，"逯惕之慢慢将曲昕放回地面上，脸上漾开了难得见到的傻笑神情。"呵呵呵，瞧我！看这景致都看傻了。"

"

…

"曲昕理理裙褶藉以掩饰红双颊的一阵尴尬。脸一抬，终于能仔细地观望到琉璃罩中的那尊趾麒麟。那正是，她此行中唯一的目的。言子《偷宝典》刹那间，她恍若受了种莫名的召引，一步步走向前，动手启开了琉璃罩，将那尊焕发着五彩光华的趾麒麟扬手一取。

得手后，曲昕遂转过身，对他自负道:"我说了，一定成功的。"

"是啊，你只许成功的。"逯惕之瞅一眼那隧道内的寂静幽深，别有所意的回答道。若失败，他或许便将永远地失去她了。

在以往，在还未心仪之前，她就算是失败了，也顶多落个无名女尸的下场，他亦不觉痛，无关紧要。但现在不同了，她已如实的存在于他心底、他眼前、他怀中，再不可能像个泡沫般轻松吹破。

逯惕之望着她胜利似的兴奋神情，自己竟也望痴了。

突地，他转瞬由笑变惊，整张脸因为惊惶而急促扭曲。"昕儿小心——"顺着他叫喊的方向，曲昕一转头，笑容仍还轻轻浅浅地悬挂在畔。

时间太短，变化太急。数十支飞箭从花顶端肆狂飞，犹如癫狂起舞似的全朝曲昕所处的位置上迭送。

"啊！还有——"她叫道，第一选择将趾麒麟护进臂窝间，而让身体暴于危险之中。任务第一，命其次，她选择了作为一个盗贼的最终宿命。

就在箭临危之际的最后关头，逯惕之扑上前抓住她另一只手，旋即腾空一踏，连连翻了几圈，才终于即时跃近至较安全的隧道口。

"唔…中箭…"他说，身子瘫了下去。额顶、手心全沁着汗，蜿蜒潺潺地滴落至她的掌心上。

"逯…"他倒下后，曲昕才看见他背脊上了几支箭，整片背衫全染成一圈又一圈深浅不一的宝红。在她看来，那起舞漫飞的红，比锐利的箭锋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