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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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宗季年锐于服饵,诏天下搜访奇士。宰相皇甫镈与金吾将军李道古挟固宠,荐山人柳泌及僧大通、凤翔人田佐元,皆待诏翰林。宪宗服泌药,增躁渴,闻于外。潾上疏谏曰:臣闻除天下之害者,受天下之利;共天下之乐者,飨天下之福。故上自黄帝、颛顼、尧、舜、禹、汤,下及周文王、武王,咸以功济生灵,德配天地,故天皆报之以上寿,垂祚于无疆。伏见陛下以大孝安宗庙,以至仁牧黎元。自践祚已来,刬积代之妖凶,开削平之洪业。而礼敬宰辅,待以终始;内能大断,外宽小故。夫此神功圣化,皆自古圣主明君所不及,陛下躬亲行之,实光映千古矣。是则天地神祇,必报陛下以山岳之寿;宗庙圣灵,必福陛下以亿万之龄;四海苍生,咸祈陛下以覆载之永。自然万灵保祐,圣寿无疆。
伏见自去年已来,诸处频荐药术之士,有韦山甫、柳泌等,或更相称引,迄今狂谬,荐送渐多。臣伏以真仙有道之士,皆匿其名姓,无求于代,潜遁山林,灭影云壑,唯恐人见,唯惧人闻。岂肯干谒公卿,自鬻其术?今者所有夸炫药术者,必非知道之士。咸为求利而来,自言飞炼为神,以权贵贿赂。大言怪论,惊听惑时,及其假伪败,曾不于逃遁。如此情状,岂可保信其术,亲饵其药哉?《礼》曰:“夫人,食味别声,被而生者也。”《秋左氏传》曰:“味以行气,气以实志。”又曰:“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宰夫和之,齐之以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夫三牲五谷,禀自五行,发为五味,盖天地生之所以奉人也,是以圣人节而食之,以致康强逢吉之福。若夫药石者,前圣以之疗疾,盖非常食之物。况金石皆含酷烈热毒之,加以烧治,动经岁月,既兼烈火之气,必恐难为防制。若乃远征前史,则秦、汉之君,皆信方士,如卢生、徐福、栾大、李少君,其后皆伪事发,其药竟无所成。事著《史记》、《汉书》,皆可验视。《礼》曰:“君之药,臣先尝之;亲之药,子先尝之。”臣子一也,臣愿所有金石,炼药人及所荐之人,皆先服一年,以考其真伪,则自然明验矣。
伏惟元和圣文神武法天应道皇帝陛下,合月照临之明,禀乾元利贞之德,崇正若指南,受谏如转规,是必发金之刃,断可疑之网。所有药术虚诞之徒,伏乞特赐罢遣,其幻惑。使浮云尽彻,朗增辉;道化侔羲、农,悠久配天地,实在此矣。伏以贞观已来,左右起居有褚遂良、杜正伦、吕向、韦述等,咸能竭其忠诚,悉心规谏。小臣谬参侍从,职奉起居,侍从之中,最近左右。传曰:“近臣尽规。”则近侍之臣,上达忠款,实其本职也。
疏奏忤旨,贬为江陵令。
穆宗即位,柳泌等诛,征潾为兵部员外郎,迁刑部郎中。有前率府仓曹曲元衡者,杖杀百姓柏公成母。法官以公成母死在辜外,元衡父任军使,使以父廕征铜。柏公成私受元衡资货,母死不闻公府,法寺以经恩免罪。潾议曰:“典刑者,公柄也。在官者得施于部属之内;若非在官,又非部属,虽有私罪,必告于官。官为之理,以明不得擅行鞭捶于齐人也。且元衡身非在官,公成母非部属,而擅凭威力,横此残,岂合拘于常典?柏公成取货于雠,利母之死,悖逆天,犯则必诛。”奏下,元衡杖六十配,公成以法论至死,公议称之。转考功、吏部二郎中。
宝历初,拜给事中。太和四年,出为汝州刺史、兼御史中丞,赐紫。坐违法杖杀人,贬左庶子,分司东都。
七年,迁左散骑常侍,充集贤殿学士。集历代文章续梁昭明太子《文选》,成三十卷,目曰《大和通选》,并音义、目录一卷,上之。当时文士,非素与潾游者,其文章少在其选,时论咸薄之。
八年,转刑部侍郎,寻改华州刺史。九年,复拜刑部侍郎。开成元年,转兵部侍郎。二年,加集贤院学士,判院事。寻出为河南尹,入为兵部侍郎。三年四月卒,赠户部尚书,谥曰敬。
潾以道义自处,事上尽心,尤嫉朋,故不为权幸所知。宪宗竟以药误不寿,君子以潾为知言。穆宗虽诛柳泌,既而自惑,左右近习,稍稍复进方士。时有处士张皋上疏曰:神虑淡则血气和,嗜胜则疾疹作。和则必臻于寿考,作则必致于伤残。是以古之圣贤,务自颐养,不以外物挠耳目,不徇声败情。由是和平自臻,福庆斯集。故《易》曰:“无妄之疾,勿药有喜。”《诗》曰:“自天降康,降福穰穰。”此皆理合天人,著在经训。然则药以攻疾,无疾固不可饵之也。高宗朝,处士孙思邈者,识高道,深达摄生,所著《千金方》三十卷,行之于代。其《序论》云:“凡人无故不宜服药,药气偏有所助,令人脏气不平。”思邈此言,可谓于事理也。或寒暑为寇,节宣有乖,事资医方,尚须重慎。故《礼》云:“医不三代,不服其药。”施于凡庶,犹且如此,况在天子,岂得自轻?先朝暮年,颇好方士,征集非一,尝试亦多;果致危疾,闻于中外,足为殷鉴。皆陛下素所详知,必不可更踵前车,自贻后悔。今朝野之人,纷纭窃议,直畏忤旨,莫敢献言。臣蓬艾微生,麋鹿同处,既非邀宠,亦又何求?但泛览古今,知忠义,有闻而默,于理不安。愿陛下无怒刍荛,庶裨万一。
穆宗叹奖其言,寻令访皋,不获。
李中,陇西人。父婴。中元和末登进士第,刚褊敢言。与进士杜牧、李甘相善,文章趣向,大率相类。中累从府辟,入为监察,历侍御史。太和中,为司门员外郎。
六年夏旱,时王守澄方宠郑注,及诬构宋申锡后,人侧目畏之。上以久旱,诏求致雨之方。中上言曰:“仍岁大旱,非圣德不至,直以宋申锡之冤滥,郑注之弊。今致雨之方,莫若斩郑注而雪申锡。”士大夫皆危之,疏留中不下。明年,中谢病归洛。及训、注诛,竟雪申锡,召中为司勋员外郎。寻迁刑部郎中,知台杂。
其年,拜谏议大夫,充理匭使。上言曰:“据旧例,投匭进状人先以副本呈匭使,或诡异难行者,不令进入。臣检寻文按,不见本敕,所由但云贞元奉宣,恐是一时之事。臣以为本置匭函,每从内将出,暮进入,意在使冤滥无告,有司不为申理者,或论时政,或陈利害;宜开其必达之路,所以广聪明而虑幽枉也。若令有司先见,裁其可否,即非重密其事,俾壅自伸于九重之意。臣伏请今后所有进状及封事,臣但为引进,取舍可否,断自中旨。庶使名实在兹,以明置匭之本。”从之。寻拜给事中。
李甘,字和鼎。长庆末,进士擢第,又制策登科。太和中,累官至侍御史。郑注入翰林侍讲,舒元舆既作相,注亦求入中书。甘唱于朝曰:“宰相者,代天理物,先德望而后文艺。注乃何人,敢兹叨窃?白麻若出,吾必坏之。”会李训亦恶注之所求,相注之事竟寝。训不获已,贬甘封州司马。
又有李款者,与中同时为侍御史。郑注邠宁入朝,款伏阁弹注云:“内通敕使,外结朝官,两地往来,卜财货。”文宗不之省。及注用事,款亦被逐。开成中,累官至谏议大夫,出为苏州刺史,迁洪州刺史、江西观察使。杜牧自有传。
高元裕,字景圭,渤海人。祖甝。父集,官卑。元裕登进士第,本名允中,太和初,为侍御史,奏改元裕。累迁左司郎中。李宗闵作相,用为谏议大夫,寻改中书舍人。九年,宗闵得罪南迁,元裕出城饯送,为李训所怒,出为阆州刺史。时郑注入翰林,元裕草注制辞,言注以医药奉召亲,注怒。会送宗闵,乃贬之。训、注既诛,复征为谏议大夫。
开成三年,充翰林侍讲学士。文宗宠庄恪太子,正人为师友。乃兼太子宾客。四年,改御史中丞,风望峻整。上言曰:“御史府纪纲之地,官属选用,宜得实才。其不称者,臣请出之。”监察御史杜宣猷、柳坏、崔郢、侍御史魏中庸、高弘简,并以不称,出为府县之职。寻而蓝田县人贺兰,进与里内五十余人相聚念佛,神策镇将皆捕之,以为谋逆,当大辟。元裕疑其冤,上疏请出贺兰进等付台覆问,然后行刑,从之。
会昌中,为京兆尹。大中初,为刑部尚书。二年,检校吏部尚书、襄州刺史,加银青光禄大夫、渤海郡公、山南东道节度使。入为吏部尚书,卒。元裕兄少逸、元恭。
少逸,长庆末为侍御史,坐弟元裕贬官,左授赞善大夫,累迁左司郎中。元裕为中丞,少逸迁谏议大夫,代元裕为侍讲学士。兄弟迭处密,时人荣之。会昌中,为给事中,多所封奏。大中初,检校礼部尚书、华州刺史、潼关防御、镇国军使。入为左散骑常侍、工部尚书,卒。
元裕子璩,登进士第。大中朝,由内外制历丞郎,判度支。咸通中,守中书侍郎、平章事。
李汉,字南纪,宗室淮王道明之后。道明生景融,景融生务该,务该生思,思生岌。岌已上无名位,及岌为蜀州晋原尉。岌生荆,荆为陕州司马。荆生汉。
汉,元和七年登进士第,累辟使府。长庆末,为左拾遗。敬宗好治室,波斯贾人李苏沙献沈香亭子材。汉上疏论之曰:“若以沈香为亭子,即与瑶台琼室事同。”宝历中,王政僻,汉与同列薛廷老,因入阁,廷奏曰:“近除授不由中书,拟议多是宣出施行。臣恐自此纪纲大坏,恣行。愿陛下各敕有司,稍存典故。”坐言忤旨,出为兴元从事。
文宗即位,召为屯田员外郎、史馆修撰。汉,韩愈子婿,少师愈为文,长于古学,刚讦亦类愈。预修《宪宗实录》,尤为李德裕所憎。太和四年,转兵部员外郎。李宗闵作相,用为知制诰,寻迁驾部郎中。
八年,代宇文鼎为御史中丞。时李程为左仆,以仪注不定,奏请定制。先是,太和三年,两省官同定左右仆仪注:御史中丞已下,与仆相遇,依令致敬,敛马侧立待。仆谢官,大夫中丞、三院御史,就幕次参见,其观象门外立班,既以后至为重。大夫中丞到班后,朝堂所由引仆就位,传呼赞导,始大夫就列之仪。班退,赞导亦如之。御史大夫与仆道途相遇,则分道而行。旧事,左右仆初上,御史中丞、吏部侍郎已下罗拜。四年,中书奏曰:“仆受中丞侍郎拜,则似太重;答郎官已下拜,则太轻。起今后,诸司四品已下官,及御史台六品已下并郎官,并望准故事,余依元和七年敕处分。”可之。至是,因李程奏,汉议曰:“左右仆初上,受左右丞、诸曹侍郎、诸司四品及御史中丞已下拜。谨按《开元礼》及《六典》,并无此仪注,不知所起之由。或以为仆师长百僚,此语亦无证据,唯有曹魏时贾诩《让官表》中一句语耳。且尚书令是正长,尚无受拜之文。故事,与御史中丞、司隶校尉,号三独坐。伏以朝廷比肩,同事圣主,南面受拜,臣下何安?纵有明文,尚须厘革。故《礼记》曰:‘君于士不答拜,非其臣则答之。’况御史中丞、殿中御史是供奉官,尤为不可。仪制令虽有隔品之文,不知便是受拜否?及御史大夫,亦曾受御史已下拜,今并不行。盖以礼数僭,非人臣所安。元和六年七月,诏崔邠、段平仲与当时礼官王泾、韦公肃等同议其事,理甚详。今请举而行之,庶为折衷。”时程入省,竟依旧仪,议者以汉奏为是。
七年,转礼部侍郎。八年。改户部侍郎。九年四月,转吏部侍郎。六月,李宗闵得罪罢相,汉坐其,出为汾州刺史。宗闵再贬,汉亦改汾州司马,仍三二十年不得录用。会昌中,李德裕用事,汉竟沦踬而卒。
汉弟浐、洗、潘,皆登进士第。潘,大中初为礼部侍郎。汉子贶,亦登进士第。
李景俭,字宽中,汉中王瑀之孙。父褚,太子中舍。景俭,贞元十五年登进士第。俊朗,博闻强记,颇阅前史,详其成败。自负王霸之略,于士大夫间无所屈降。
贞元末,韦执谊、王叔文东用事,尤重之,待以管、葛之才。叔文窃政,属景俭居母丧,故不及从坐。韦夏卿留守东都,辟为从事。窦君为御史中丞,引为监察御史。群以罪左迁,景俭坐贬江陵户曹。累转忠州刺史。
元和末入朝。执政恶之,出为澧州刺史。与元稹、李绅相善。时绅、稹在翰林,屡言于上前。及延英辞,景俭自陈己屈,穆宗怜之,追诏拜仓部员外郎。月余,骤迁谏议大夫。
既矜诞,宠擢之后,凌蔑公卿大臣,使酒尤甚。中丞萧俛、学士段文昌相辅政,景俭轻之,形于谈谑。二人俱诉之,穆宗不获已,贬之。制曰:“谏议大夫李景俭,擢自宗枝,尝探儒术,荐历台阁,亦分郡符。动或违仁,行不由义。附权幸以亏节,通之谋。众情皆疑,群议难息。据因缘之状,当置严科;顺长养之时,特从宽典。勉宜省过,无或徇非。可建州刺史。”未几元稹用事,自郡召还,复为谏议大夫。
其年十二月,景俭朝退,与兵部郎中知制诰冯宿、库部郎中知制诰杨嗣复、起居舍人温造、司勋员外郎李肇、刑部员外郎王镒等同谒史官独孤朗,乃于史馆饮酒。景俭乘醉诣中书谒宰相,呼王播、崔植、杜元颖名,面疏其失,辞颇悖慢。宰相逊言止之,旋奏贬漳州刺史。是同饮于史馆者皆贬逐。
景俭未至漳州而元稹作相,改授楚州刺史。议者以景俭使酒,凌忽宰臣,诏令才行,遽迁大郡。稹惧其物议,追还,授少府少监。从坐者皆召还。而景俭竟以忤物不得志而卒。景俭疏财尚议,虽不厉名节,死之,知名之士咸惜之。
景俭弟景儒、景信、景仁,皆有艺学,知名于时。景信、景仁,皆登进士第。
史臣曰:仲尼有言:“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若渤论考第,仲方驳谥,诚知后悔,不能息言,可谓狷欤?当贼注挟之辰,群公结舌而寝默,而中、李甘、元裕,或肆其言,或奋其笔,暴扬丑迹,不惮须。谓之为狂,即有遗恨,比夫请剑断佞,亦可同年而语也。南纪有良史才,足以自立,而协比权幸,颠沛终身。君子慎独,庸可忽诸。景俭自负太过,而无检,良骥中年跅弛之患也。
赞曰:张、李切言,利刃决云。裴谏方士,深诚君。言排贼注,高、李不群。汉、俭朋比,夫何足云。
部分译文李渤,字浚之,是后魏横野将军、申国公李发的后代。他的祖父李玄王圭,曾任卫尉寺主簿。其父李钧,是殿中侍御史,由于母亲亡故不按时行守丧之制,被放到施州。李渤为自己家这一污点到羞,坚心苦志不出仕做官,而立志在文章博学上勤奋努力,不追逐科举功名,隐居在嵩山,以读书撰述为业。元和(806~820)初年,户部侍郎、盐铁转运使李巽、谏议大夫韦况一再举荐他,李渤以隐士被征召任左拾遗。李渤推托有病不赴任,于是迁家至东都。朝廷施政有得失,便奉寄奏疏进陈议论。另撰有《御戎新录》二十卷,附表进献朝廷。元和九年(814),朝廷以著作郎官职征召他,诏书说:“特降新的恩赐,以了结从前授予官职的谋议。”李渤因而赴任就职。一年多后,他晋升为右补阙。由于接连上奏忤逆了皇帝心意,将他改任为丹王府咨议参军,在分设于东都的衙署任职。元和十二年(817),升任赞善大夫,仍在分设于东都的府署任职。
元和十三年(818),李渤派人上疏朝廷,议论五个方面的现行政治措施:一、礼制与乐教;二、经济与财政;三、刑罚与政令;四、议都;五、辩答问难。李渤在东都担任闲散而又无一定职守的官职,以向朝廷上呈奏疏为己任,前后上奏疏四十五封。再次迁升,任库部员外郎。
这时皇甫。。任宰相,剥夺下民合君主心意。适逢泽潞节度使郗士美去世,李渤任吊祭使,途中在陕县西部歇住,上疏说:“臣在出使行经之处,广泛访求施政的利弊,察知:渭南县长源乡本有四百户,现今才一百余户;阌乡县本有三千户,现今才一千户,其他州县情况大约相似。察询探寻积久的弊端,起自平摊逃亡户的赋税。大概十家之中,一半逃亡,也该另五家平摊十户赋税。有如投石到井中,不到底不停止。均摊逃亡户赋税的弊端,苛刻暴到如此地步,这全是搜刮财货之臣剥夺下民向上献媚所致;他们只想竭泽捕鱼,而不思虑最终无鱼。祈请赐予诏书,杜绝均摊逃户赋税的积弊。逃亡户的赋税按其家产钱数确定,征收赋税所欠部分,祈请赐予特殊恩典将其免除。估计不要几年,逃亡的人就必定归田务农了。农业,是国家的本,本牢固确立了然后才能谈论天下太平。若不经由这一途径,却说什么天下太平的话,这就荒谬了。”奏疏中还谈到道路不予修治,驿马多有死掉的情况。宪宗看了李渤的奏疏到惊诧,立即诏令将内飞龙厩的马数百匹,给京城辖区的各驿站使用。李渤后来因奏疏的拟文措语严厉、无所顾忌,与宰相大相径庭,于是以有病为由归返东都。
穆宗登基后,征召李渤任考功员外郎。同年(820)十一月,评定在京都的官员的考绩等级,李渤不回避得到皇帝宠信的权臣,一概进行升官降职的考核评定。他有考绩奏章称:“宰辅大臣萧亻免、段文昌、崔植,这是陛下统治天下之初,任用为宰辅的大臣,国家的安危治,决定于此时。况且陛下思慕天下和顺太平,敬重大臣礼遇诚恳,因此没有亲近身边近臣、骄恣自恃之心。而宰相的权柄,宰相的职事,陛下全都付给了他们,实在是君主重义、臣易功成、千载一遇的时机。如果失去这一时机,就再没有这种机遇。可是萧亻免等人对皇上不能奉献至公的诚心,申述至明的鉴戒,弘扬先王的大道美德,进献皇帝以谋略建议。又不能严正地舍身克尽忠心,奋发地兴起前代法度,恢复百官依从的本,以使政教风化大有成效。臣听说,政治的兴衰,在于赏罚。萧亻免等人做宰相以来,没有听说褒奖过任何一人的德行义举,提拔奉公尽职的官员,使得全国身在官位的人有所励。也不曾听说罢黜任何一个不办理本职公务、专靠结权贵保持俸禄的人,从而使得空受俸禄而并不管事的那班人有所畏惧。
“像这样子,刑法的威力就树立不起来了。正不能分辨,良莠杂然混同,教化不予推行,赏罚不予施用,天下的治理,还有什么指望呢!
“前些子,陛下游历骊山,宰相、翰林学士是辅佐陛下的心腹大臣,应该都知道这件事。萧亻免等人不能在事未成之前,忘我恳切劝谏,而使陛下有轻忽劝谏的名声播于史册,这是使君主陷入过失。孔子说:‘所谓大臣,就是以正道侍奉君王,不能做到这一点就该免职。’如果萧亻免等人进言成功,使君主听从他们的计议,不应发生这样的事。如果进言不成,计议不被接受,即当保身迅速离职,不应在乞讨财源上身居禄位而不理事。进退惟利,岂能逃避遭受指责?萧亻免、段文昌、崔植三人与翰林学士杜元颖等人,一并请考绩为中下等。
“御史大夫李绛、左散骑常侍张惟素、右散骑常侍李益等谏阻陛下游历骊山,郑覃等人谏阻打猎、游历,这都是担心陛下出行没有止息,放纵无度,又忧虑车马驰骤有倾覆之祸,风寒侵体有染病之患,紧急陈奏无处进献,皇帝国玺落于中妇人、宠臣之手。李绛等人能率领御史谏官在朝堂上论列是非,有恳诚谏阻忠心侍奉君主的风范。李绛、张惟素、李益三人,敬祈赐予考绩为上之下等之外,另恩赐他们加官晋爵,以显示陛下优奖忠心、赏识谏官的美德。
“崔元略职居陛下诸近身供奉官员之首,应当考绩为上之下等;因为他给予于。。以上之下等的考绩评定,于。。以犯贪赃罪处死,按考绩标准必须降等,请赐考绩为中中等。大理寺卿许季同,任用的于。。、韦道冲、韦正牧,都因犯贪赃罪,有的降职,有的处死,本应考绩定等为中下;然而,近时刘辟作,他身临刘贼占领地区,弃家返朝,忠贞之节彰明较著,现应将功补过,请赐予许季同考绩为中中等。少府监裴通,奉行本职事务整饬清明而有成效,本当考评为中上等;由于他奏请追封生母爵号却撇弃嫡母,这是在人间惑君主,在冥间欺凌先人,请给他考绩定等为中下等。我以往在膳官入寝之际,擅自与乐师李调饮酒。现今愚臣为执掌考绩之官,祈请宰相、学士记载臣考绩为中下等。臣对上珍惜陛下的国运,在下挽救弊坏的纲纪,因此忧惧有话不说是罪过,不怕畅所言而获罪。三品以上官员的考绩评等,因限期在本月内进呈,即先开列如前。四品以下官员的考绩,容再逐条陈报朝廷。”李渤的奏状进呈后,穆宗将其留在中,不予批示付评议。非议者认为,宰辅大臣旷废职守不能尽责,自应上疏评论是非,但李渤越职行事沽名钓誉,这不是克尽侍奉君主职责的正道。不久,李渤因从马上跌落,脚部受伤,告假病休,适逢魏博节度使田弘正上表朝廷,请任李渤为副节度使。杜元颖进奏说:“李渤炫耀刚直沽名钓誉,举动多带狂躁。圣上恩典,怜悯宽容,并且让他做官。但他多方谋求晋升,在朝廷外结方镇大臣,向远地求助于奏请提拔,不能安分守己。长期留在朝廷,后恐怕生事。”于是将李渤调出朝廷,任虔州刺史。
李渤赴任到州后,奏报朝廷:因归还邻境信州转来本州的两税钱二百万,请求免除本州的税米二万斛,裁减地方官吏、差役一千六百人。观察使将他的任职情况禀报给皇帝。不到一年,李渤改任江州刺史。张平叔兼任度支使,奏请征收历年积悬欠旧税。李渤在州上呈奏说:“敬奉诏令,称:据度支使的奏报,让臣设法征收填补本州贞元二年(786)逃税户所欠的税钱四千四百一十贯。臣在任的州管辖农田二千一百九十七顷,现已旱死一千九百余顷,若再按度支使所要求的勒取欠税,臣极忧惧史官记载下陛下在大旱之年征收三十六年前所悬欠的逃税之事。臣任本州刺史,无法躲避罪罚。臣既不能有负圣上恩情,又不忍鞭挞黎民百姓,因而不敢轻率持印为官,特乞放臣去职归田。”穆宗终于下诏说:“江州所奏,实为恳诚。若不宽容,必难安顿。所陈述的积年欠税一并免去。”长庆二年(822),李渤调入朝廷任职方郎中。三年(823),迁升谏议大夫。
敬宗幼少之年即位,上朝经常很晚。一天,敬宗进入阁房后,久久不坐朝处理政务。群臣等候站立在紫宸门外,有高龄体衰患病者几乎坚持不住将要跌倒,李渤走出班列禀告宰相说:“昨上疏陈论祈请皇上按时坐朝,今天坐朝更迟,这是谏官奏论不力,不能使君主回心转意,是我李渤的罪过。请让我先离班出阁,等候金吾仗的惩治。”正说话间,呼唤起仗升朝,李渤才未行动。李渤还就左右常侍的职责在于以正道之言规劝谏戒君主却缄默无言这一现状而奏论说:“如果设置了官员不要求他履行职责,不如取消这一官职,以节省经费。如若不能取消这一职位,就请朝廷督责他履行其应尽的职责。”李渤担任理匦使后,上奏建议:“大事奏报皇帝,稍次的向中书、门下两省申报,再次要一点的移文给平行的诸官处置。有关的诸官处理不当,再来朝堂投匦禀报,理匦使即详情奏报皇上。如果随意投诉无理之事,本罪之外再加罪一等。依照敕令:准许将告密人付执金吾留在朝内听候皇上处置的吩咐。现今打算将投匦者留在后牒台府,期望能绝恶人。”敬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穆宗长庆(821~824)、敬宗宝历(825~826)年间,政令出于多门,政事归佞之徒控制。李渤不顾祸难,上奏呈疏论列是非,竟然不空一。皇帝虽然昏聩,也被他的行为动而有所省悟。提升他为给事中,当面赐给他金鱼袋与紫衣。
宝历元年(825),改年号,施行大赦。在此之前,。。县县令崔发听到门外有喧闹斗殴的声音,县吏说是五坊使的手下人殴打百姓。崔发大怒,命令县吏逮捕他,等到把他拖拽来时,天已经昏暗,没有查问他的身份。很久以后与此人谈话,才知道他是内近侍官员。皇帝听说这件事后很生气,下令将崔发逮捕关押在御史台。在登楼宣布赦令的这天,释放在押囚犯,崔发也在发布赦令的金竿下。这时五十多名有品级的官员,手持殴打崔发,横来直去肆意打,崔发的脸被打破、牙被打断。御史台的吏员用席子遮蔽崔发,这才使他免遭击打。这天,在押囚犯全被释放,惟独崔发不被赦免。李渤上疏陈论说:“县令不该抓宦官,宦官不该殴打御史台的囚犯,他们的罪过是相同的。但是县令所犯罪过在施恩大赦之前,宦官所犯罪过在施恩赦免之后。宦官凶横残暴,竟然达到如此地步,这是朝廷放纵宦官逐渐使他们达到这地步的。若不及早按刑法条款惩治宦官,臣担心周边异族的人和各地藩镇来朝进奏相互传说此事,那么轻忽怠慢朝廷法纪的意念就会萌发了。”李渤又在朝堂上宣称:“在天子举行祭祀天地大礼的前一天,两神策军在青城内夺取京兆府进献食品的牙盘,没有及时处置,致使有殴打崔发的事情发生。”皇帝闻知奏章后,查问身边的侍臣,都说没有抢夺进献食物的事情。于是以李渤偏袒崔发论处,将他调出朝廷任桂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担任桂管都防御观察使。
李渤虽遭贬斥,仍然坚持正道之论不止,而谏官也相继陈论李渤受到的冤屈。嗣后,宰相李逢吉、窦易直、李程等趁到延英殿对答策问之便,对皇帝谈到崔发的事。李逢吉等禀奏说:“崔发冒犯宦官,确属大不恭敬。但崔发的母亲是已故宰相韦贯之的姐姐,已年近八十。自从崔发被下狱,积忧成疾。臣等敬知陛下以孝治天下,祈请略示恩宽。”敬宗出忧伤的神情好一会儿,说:“近谏官奏论,只说崔发受屈,从未讲他有‘不敬’之罪,也没有讲到他有年迈的母亲。像卿等所讲到的情况,我难道会不怜悯同情?”于是派中使者将崔发送到他家,同时安抚问崔发的母亲。韦夫人号啕痛哭,当着中使臣的面鞭打崔发四十,上奏谢恩。皇帝又派中使者去他家问安抚。
李渤在桂管任职二年,因身染风疾奏请朝廷委派别人接替自己的职务,而免职返回洛。文宗太和五年(831),李渤被征召为太子宾客去到京都。到京都后一个多月去世,这时他五十九岁,被追赠礼部尚书职衔。李渤忠贞无援却竭力效忠,节高尚,从不苟合,但是那些卑低能之徒,总是指责他矫情求誉。他就是到了因言致祸、遭到排斥贬谪的境地,仍始终不停止发正论之言,以期纠正时弊,钦服名誉与节的人们很推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