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得之我命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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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追命突然平平飞起(用的是“太平门”的轻功,但却是连“太平门”也没学会的轻身功夫),一霎间,连捱了“面剑”和“饽饽飞星”脸不改容,闪到了自己面(档摊)前一张口,连面带汤,全到他脸上,接着,飞起一足,把整锅浓油踢到他身上。
正当他痛得惨叫/大吼/咆哮/悲号/哀/狂嘶/厉啸之际,追命再飞起一脚,踢飞了他的头颅。
一脚。
踢断了──他的脖子!
──这是什么腿!
──这是何等可怕的腿法!
他一踢得手,立即回头,令他震愕莫已、惊异莫名!
因为卖面和卖饽饽的,在梁坚乍整个人给沸油淋得像刚煎炸过一般之际,都一齐送了命。
──就死在那儿。
死在他们的“摊位”上。
──每人喉管,都穿过了一支筷子。
寒街上,只有小孩子仍在那儿。
坐在那儿。
一个脸很白的小孩子,令人看去有点发寒。
他手上的那双筷子,已然不见了。
他只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稚龄小童!
映着灯火一照,那小童还未及长得俊,但已见俏了:一种寂寞刀锋冷的俏。
追命忍着伤痛,道:“谢谢。”
“谢什么,没有我,你一样杀得了他们。”追命奇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是恶人。”
“你跟他们有仇?”
“没有。”小童说“我不知道世上究竟还有没有报应这回事,但我只知道:好人该有好报,恶人得有恶报。如果没有:就让我们来替天行道吧。”这个小孩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但正义很凛然,其怨毒也颇深,杀气更烈。追命怔了一怔,不问:“尊师何人?”小童一晒:“得有缘时,你自然便会知道。”──听他谈吐,居然像是学博识之士,不但得体大方,也话里含锋,咄咄迫人。
小童反问了他一句:“你也杀了人,你不怕吗?”
“他们是来杀我的,我不能让他们杀,只好杀人了。”
“你当过衙捕,”小童居然像很清楚他的“底细”
“你当知道杀人偿命这回事吧?”追命孤疑地道:“…你是要我到衙里去自首?”小童立即摇着:“非也。家师说:你杀梁坚乍是旨在自保,而且,你也是“太平门”梁家外系子裔,此举是清理门户,这是武林械斗,与官府无权干涉。知道吗?”追命为这小孩声势所慑,只能说:“是。”有些话,想问,又不敢问。
小孩把话说完了,便打算要走了。
他真的“走”了。
但他不是用腿“走”的。
他并没有站起来。
他坐的凳子是会动的,原来早已装上两个滑轮,只要一拎把手,再按机括,便会徐徐转动。
追命一看,便知道这小孩子一腿双子,已经瘫痪了。
──已经废了。
──这样的一个小孩,真可惜啊!
他心头怜惜,甚至有些疼惜了起来,不也看着看着而忘了转移视线。
小孩刹地寒白了脸,叱道:“看什么?,没见过断腿的人吗!”倏地一扬袖,一道刀光,以电的速度雷的惊愕向追命脸而至!
千忙万险中,追命猛起足,踢飞这一刀。
这一踢,那一刀,飞上老半天,苍穹黯处,久久不下。
──那一刀竟全无力道!
追命额前落下二绺发丝。
──还是给刀锋险险扫中!
(这一刀如此之速,如此之厉、如此之锐,但竟不是以内功发力,而是凭巧劲施为的!更可怕的是,小孩那一刀,似意不在伤他,似只要吓他一吓而已!)(以巧劲御刀,尚有这等威力,要是这小童后练成雄浑内力,岂不是…!)追命震愕当堂。
小孩扁了扁嘴,很难过似的道“我以前也是像你一样,有手有腿的──”追命忙道:“小兄弟,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看他忙了嘴皮说不清,小孩嗤的一笑,笑靥天真漫烂:“什么意思!这个那个的!听说你也是一出娘胎就受内伤,每天非饮酒不能活命,而且上身的功夫,总难有大成──你也不曾伤心难过吗?”追命呆了一呆,只口就说:“得之我命,不得我幸──没啥好怨的。”小孩垂下了头,直至那把飞上半天的小刀“笃”的以声,自天空落了下来,在桌子上,刀柄兀自震幌着,他才如梦初醒,喃喃地道:“得之我命,不得我幸;不得我命,得之我幸…”并推动机括,缓缓远去。
追命不敢再追。
他怕这小孩会不高兴。
他只敢远远地问:“小兄弟,你如何称呼?”
“…我姓无。”
“吴?”小孩没有应他。
“姓?姓巫?”长过对方至少十余岁的追命傻愣愣的自忖:“还是姓武?”事实上,追命一脚踢死“火烧天”梁坚乍,少年的他,在第二天,已经成了名。
大家都知道,有个少年把“太平门”中第一号杀手梁坚乍踢死于镇口,正是大快人心;而传闻那少年的腿法,极似当年“大平门”所失傅的“追命腿法”是以人皆称之为“少年追命”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少年追命也遇上了一个令人惊异的人物,一个小童,不知姓?姓巫?还是姓武?
稿于一九九零年三月二十:汪成华来电约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