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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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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266团在参加边境作战的时候,范辰光也在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进行着不屈不挠地战斗。

不管有多少种说法,但归到底,范辰光没能提干,其实就是一个原因:文化程度问题。当时有规定,初中毕业以下,不得提干。人们传说的钟盛英想保住范辰光。也确有其事,但范辰光的文化问题又引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改档案,为此团政治处的一名干事也受了处分。如果不是因为改档案,即便文化程度低了点,但因为有参战这么个特殊情况,范辰光就可以得到特殊待遇。但是,改了档案就属于另外质的问题了。

在岑立昊等人提干之后,范辰光疯了一样,要追到边境去找钟副师长,多少有点虚张声势的架势,因为钟副师长是去看地形的,行无定所,再说擅自行动,团里也饶不了他,闹急了,给他扣一个破坏战争行动的帽子,那就吃不了也兜不走,范辰光不会真的干这种蠢事。

范辰光没有上前线,因为政治处把他划到了重点人的名单里,怕他一时想不开,到了前线出问题。但是留在老连队也不合适,既然是重点人,还是集中起来管理为好。再说,范辰光是全团有名的训练尖子,是老班长,还代理过排长,现在连队留守的只有一个副班长负责,把范辰光留到连队,副班长也没法管他。

部队到边境执行任务,家里留下副政委彭其乐主持留守工作,全团总共五十多个官兵,白天夜晚各自回到自己的单位看家种菜养猪,吃饭的时候统一集中到机关伙房,子过得很清闲。范辰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重点人”在他的觉里,他仍然是266团的尖子,是四大金刚之首,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松地耗子,他跟那些留守的老弱病残有着本质的区别。况且,组织上有话,虽然这次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提干,机会还有,要经得起考验。所以范辰光很注意严格要求自己,即便不打仗,他也要把自己搞得轰轰烈烈。

因为各连留守人员分散,早晨出就不太正规,稀稀拉拉地,范辰光主动找到彭其乐建议,说驻地分散,但心不能散,前方的同志在打仗,后方的规矩不走样,说来说去就一句话,要把正规化搞起来。彭副政委觉得这个老兵的想法有道理,就召集全体留守人员开会,重申留守纪律,要求早晨出,晚上点名,白天检查,夜里查铺,偶尔还要搞搞点验紧急集合之类的行动。二营留守的吴副教导员身体不好,多指导,具体的行政管理工作就由范辰光负责。

彭副政委是老政工干部,管人有经验,他这样安排,既有废物利用的意思,也有安抚范辰光、防止他节外生枝的意思。

这下范辰光又来劲了,只有手下有三个人供他指挥,他就可以超常发现。于是乎266团留守处在沉寂一段时间之后,又重新喧哗起来了,清晨军号嘹亮,范辰光指挥的一群老弱病残参差不齐的队伍,也夹紧股喊口令。白天,范辰光往往还主动代表彭副政委和吴副教导员到各连检查,看看厨房,看看菜地,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这些老兵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参战,本身就有点心虚,大家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尽管对范辰光的逞能行径很讨厌,却是敢怒不敢言,随这狗的折腾去。只是背后里骂,这个狗金刚,确实不是个玩意儿,就像孙悟空,给个弼马温那么个小官,就找不到北了。

有一次,范辰光看见四连一个留守的老兵在看一本杂志,就顺手一把扯了过来,一看,封面上是一个健美女郎,穿得很少,部很大。范辰光说“以后少看这些资产阶级的玩意儿,看多了干着急,容易出问题。这玩意儿我没收了。”那个老兵不干了,说:“这是大街上公开卖的,又不是黄杂志,你凭什么没收?我看倒是你小子思想意识不好,一看见女人就往处想。”范辰光这几天管理留守兵,很有成就,没想到四连这个老兵还敢对抗,回到团里就向彭副政委汇报了,说:“首长,要抓作风纪律整顿了,不然,前面在打仗,后面耍氓,问题就大了。”彭副政委沉了一阵子,有点不高兴,心想这狗的范辰光,确实多事,天天来提建议,好像是副政委的顾问似的。

彭其乐慢地说“没那么严重吧?”范辰光说“首长,严重得很啊,要防患于未然,不能后院失火。”彭其乐又想了想,觉得范辰光虽然讨厌,但出发点还是好的。他既然把问题提出来了,而且问题确实存在,不管也是不行的。于是就召集吴副教导员和各营连留守的负责人开会,然后又是教育,又是点验,果然就发现有些战士私藏不健康的杂志。

这个行动下来,范辰光坚信自己是善于管理部队的,同时,他还发挥他的第二特长,写了一篇报道,题目是《前方创战果,后院不失火》,介绍了某参战部队留守处严格要求留守人员,开展作风纪律整顿,发现问题,及时处理的事迹。

这篇报道被军区小报发表了,标题改为《这里也是战场——某参战部队留守处正确引导青年战士培养健康的青心理》,一共三百七十二个字。

按说事情到了这里范辰光就算取得圆成功了,没想到彭副政委看了报纸之后却把他叫去臭训了一顿,说:“你小子好大胆,谁让你写这玩意儿的?”范辰光本来还心指望彭副政委大大地表扬他一顿呢,没想到老彭会发火,顿时就懵了。

彭副政委说“看不健康刊物只是个别人的事,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写,好像留守处五十多号人都在看黄报刊。我跟你说,收上来的十几本杂志,都是健康的青杂志,没有一本是黄的。你这么写,让前面的同志怎么想?啊,你说!”范辰光嘟嘟囔囔地说“我不是写了,在彭副政委的领导下,采取果断措施…”狗!彭副政委一把把那张报纸摔到范辰光的面前吼道“什么彭副政委正确领导?部队出去四个月了,还是老兵尖子范辰光及时发现了问题,及时建议,及时采取措施,及时防止不良后果。敢情只有你是正确路线的代表啊?真是自不量力!”范辰光没想到他废寝忘食地要为彭副政委做点贴金的事情,竟然做出了这样的效果,真是人倒霉放都砸脚后跟,从此就老实了许多。但是他有一个原则,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绝不会离开266团,他要坚持到底,哪怕八年抗战。他坚信,钟盛英不会不管他的,组织上是英明的。

二翟岩堂的情况同范辰光恰好相反。

七十年代末,男女生活作风在部队还是很严重的事情。但是无论对于翟岩堂还是范辰光,师团两级政治机关都很重视,钟盛英还为这两个人找过师长陈九江。陈九江是个老干部,文化程度不高,说话一肠子通股,直来直去,从来不拐弯。陈师长说“没文化的可以学文化,没学历的可以搞学历。但是,把女人肚子搞大了,再瘪下去也不是那个肚子了。小头翘起来,大头低下去。”钟盛英想告诉陈师长,其实那个女孩子没有怀孕,不过两个人发生关系是实事,但这话说起来没意思,说了也没用,所以就没说。

钟盛英说“这两个人军事素质都是非常优秀的,可惜了。”陈师长说“离了张屠夫,不吃带猪。”就这几句话,决定了翟岩堂当年就复员了。

没能把翟岩堂和范辰光提起来,辛中峄痛心疾首,但是他没有办法,他一个小小的副参谋长解绝不了这么棘手的问题。本来,他认为范辰光还有机会的,一旦打仗,一切服从战争,战场需要过硬的战斗骨干,范辰光就可以搭上战争这趟轻便车,但他没想到有人抓住范辰光改档案这件事情死死不松。

对于翟岩堂,辛中峄就更是莫能助了,陈九江是个正统的老军人,对于男女作风问题看得很重,对于手下犯了这方面病的官兵,从来都是严惩不贷。

翟岩堂复员离开第66团之前,辛中峄在家里请他吃了一顿饭。翟岩堂说“副参谋长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辛中峄说“当然失望。”翟岩堂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出息?”辛中峄说“是没出息。不过,这种事情有点像天灾人祸,躲是躲不掉的。”翟岩堂说“辛副参谋长,你从来就没有问过我为什么。”辛中峄说“还用问吗,男女的事情起因千差万别,内容都是一样的。我不问你了,我现在要问的是,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翟岩堂闷头不吭气。

辛中峄说“我问你一句话,你觉得那个女孩子对你情深不深?”翟岩堂说“不深能做那样的事吗?”辛中峄说“那我再问你,据我所知,你家是本省的一个小集镇,那地方很穷。你愿意留在彰原市吗?”翟岩堂说“我是农村户口。”辛中峄说“那好。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先复员,然后跟她结婚。政策规定,婚姻双方,男方和子女的户口都随女方走。有些工作,我跟钟副师长汇报,部队还可以帮你。”翟岩堂一口喝完了半碗酒说“副参谋长的心意我领了,你指的路我也按着走,但是就不要牵涉首长的力了。这事不光彩,我会自己闯。”辛中峄动了,也喝了半碗酒说“是条汉子。不过你用不着把自己看低了,这件事情是不是好事,要看怎么看,眼前不是好事,误了你的前程。但如果你们情投意合,结了婚,坏事又变成了好事。”翟岩堂说“不管好事坏事,是老天爷给我的,我都得扛着。”后来,果然像辛中峄说的,翟岩堂复员之后,先回老家虚晃一,没几天就悄悄地返回彰原市,跟陈梅扯了结婚证。

翟岩堂和陈梅的故事属于通俗的情故事。

若干年后,陈梅说了一句大实话“那时候我是个大姑娘,大姑娘要找对象,是天经地义的。最初,在四大金刚里,除了翟岩堂和范辰光家庭条件差不在考虑之列以外,岑立昊和刘尹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翟岩堂是我的老公,我们是恩金不换啊!”翟岩堂和陈梅的结婚典礼基本上是秘密举行的,证婚人居然是周晓曾,来宾多是北郊区文化站的人和陈梅的娘家人,还有海滑的五朵海霞。陈梅在那次联会上认识五朵海霞之后,就跟她们挂上了钩,尤其是后来知道当初岑立昊误把她那封信认作是苏宁波写的之后,她就更觉得她们之间有某种缘分,便经常到海滑去找几个女兵玩。

本来,翟岩堂觉得请五朵海霞不妥,他一个犯了生活错误的老兵,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几个女兵,还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来。但陈梅执意要请,她觉得五朵海霞能够参加她的婚礼,那是很大的面子,那时候女兵在世面上还是很吃香的。翟岩堂拗不过陈梅,只得同意,但他拒绝由他出面。陈梅一出面,五朵海霞还真来了三朵,因为谢岚探家了,牧歌在外地,来了于燕燕、苏宁波和宋璟。苏宁波已经知道了翟岩堂和陈梅认识的经过,陈梅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早都把来龙去脉跟苏宁波说了,苏宁波自然也就知道了岑立昊对她的那点意思,但是苏宁波听了就像没听见,从来没有态度。

婚礼就在文化站的食堂里举行,不排场,但气氛很好,苏宁波还给大家唱了一首《远航的军舰》,唱得翟岩堂心里酸酸的,陈梅则喜气洋洋,也给大家唱了一段《阿佤人民唱新歌》。

后来大家起哄要新郎新娘介绍恋经过,陈梅说“要说经过,跟在座的一个女孩有关系…”刚说到这里,底下被人踢了一脚,转脸一看,苏宁波正在若无其事地剥糖果。陈梅醒悟这个场合说这件事情不妥,就不往下说了,把责任推托给翟岩堂,说“我出一个谜给大家猜,猜对了,就是我们的恋经过。我追的不是他,他追的不是我,但新郎是他,新娘是我。为什么呢?大家猜吧。”来宾们挖空心思也没有猜出个所以然,但已经知道这里的故事必然很丰富,就让翟岩堂老实代。

翟岩堂扭扭捏捏地坚绝不说,一时有点僵局,倒是周晓曾和了一把稀泥,让人找了两副快板让翟岩堂和陈梅打,周晓曾说“不管啥经过,这快板书里都有了,你们两个开打。”陈梅说“打就打,我来上句,”于是乎形式又活跃起来了。一个说,人民军队人民,一个说人民军队人民,一个说嗨嗨人民,一个说嗨嗨人民,如此,就把小规模的婚礼办得轰轰烈烈。

有好事者当夜听房,第二天就出来咋呼,说陈梅和翟岩堂昨夜折腾得厉害,一边折腾一边喊,人民军队人民,人民军队人民,嗨嗨人民,嗨嗨人民…后来只要有人拿这两口子开玩笑,别的不说,就说嗨嗨人民,嗨嗨人民…

幸福的时光总是容易过去的,老婆有了,热炕头有了,但翟岩堂心里空落落的,下班回来,时常对着墙上的照片出神,左右两边墙上挂着两张照片,左边是他和陈梅的结婚照,右边是四大金刚的合影,岑立昊瘦高,像长颈鹿,刘尹波文静,像白面书生,范辰光壮,像牛。那上面的翟岩堂,英姿焕发,比其他三个人看起来都要英俊。有时候看久了,喟然一声长叹,然后就默不作声地进厨房,挽起袖子帮着老婆洗菜做饭。

部队出征那天夜里,市民们都在睡,但翟岩堂没睡,夜里三点钟他在通向兵站的一条路口守望,望着那一辆辆熄了大灯的、披挂了伪装网无声行驶的军车开上了军列的平台,看着军列远远地离去,热泪涌出眼眶,在他那浓密的络腮胡子里纵横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