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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心理学家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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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利吉来访的那一天,艾布林·米斯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两个星期。

而在这两个星期中,贝妲总共只跟他见过三次面。第一次是他们见到普利吉上校的当天晚上,第二次是一周之后,而第三次是再过一周之后——也就是米斯生命的最后一天。

普利吉上校在傍晚匆匆来去之后,这对年轻夫由于惊恐过度,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当天晚上,他们心情沉重地你一言我一语,前后讨论了一个钟头。

贝妲说:“杜,我们去跟艾布林讲这件事。”杜伦有气无力地回答:“你想他又能帮什么忙?”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必须找人帮我们分担一点,也许他真的有办法。”

“他整个人都变了,身体越来越瘦,变得头重脚轻,还有一点失魂落魄。”杜伦的手指在半空中比画着,又说“有些时候,我本不相信他能再帮我们什么。有些时候,我甚至不相信有任何人能帮我们。”

“别这样!”贝妲的声音几乎走调,她及时打住,顿了一下又说“杜,别这样!当你这么说的时候,我到好像是骡已经控制住了我们。让我们去找艾布林,杜——现在就去!”艾布林·米斯从长书桌上抬起头来,头上稀疏的白发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他看着两个朦胧的人影向自己慢慢接近,嘴里发出了一阵困倦而含糊的声音。

“啊?”他说“什么人来找我吗?”贝妲蹲下来轻声说:“我们吵醒你了?是不是要我们立刻走开?”

“走开?是谁?贝妲?不,不,留下来!不是还有椅子吗?我看见过…”他的手指胡指了指。

杜伦推过来两把椅子,贝妲坐下来,抓住米斯软弱无力的右手,对他说:“博士,我们可以和你谈谈吗?”她难得用上“博士”这个称谓。

“有什么不对劲吗?”米斯失神的眼睛稍微恢复了一点光彩,松弛的两颊也重现一丝血。他又重复了一次“有什么不对劲吗?”贝妲说:“普利吉上尉刚刚来过这里——让我来说,杜——你应该还记得普利吉上尉吧,博士?”

“记得——记得——”米斯用手指捏了一下嘴,然后又松开来,说“高个子,民主分子。”

“没错,就是他,他发现了骡的突变异能。刚才他来过这里,博士,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们。”

“但是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有关骡的突变,我早就明白了。”他到十分惊讶,问道“我没有告诉过你们吗?难道我忘记告诉你们了吗?”

“忘记告诉我们什么?”杜伦立刻反问。

“当然就是关于骡的突变能力。他可以影响别人的情,控制情!我还没有告诉你们吗?是什么事让我忘记说的?”他慢慢咬着下,开始思索着答案。

然后,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有力,眼睛也张大了,仿佛原本迟钝的头脑,终于滑进一个涂润滑油的轨道。他瞪着对面两人之间的空隙,用梦呓般的口气说:“这其实很简单,本不需要什么专业知识,在心理史学的数学架构中,只牵涉到了三阶方程式而已,当然能够立刻得出结果。不过别管那些数学,这个结果可以用普通的语言说明——大略地说明——而且能够解释得合情合理。在心理史学中,这种现象并不常见。

“你们自己想想看——有什么能够推翻哈里·谢顿密规划的历史,啊?”他出了期望听到答案的表情,来回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然后又补充道“谢顿曾经做过哪些假设?第一,在未来的一千年间人类社会没有任何基本上的变化。

“比如说,如果银河中的科技产生了重大突破,例如发现了利用能源的新原理,或是电子神经生物学的研究完成了。这些结果所导致的社会变迁,将会令谢顿导出的方程式变得落伍。不过这些都没有发生,对下对?

“此外还有其他的可能——假设基地以外的世界发明了一种新武器,足以与基地所有的武力相抗衡,这就可能导致不可挽救的偏差,虽然可能并不太大。可是这种情况也没有出现,骡的核场抑制只是一种简陋的武器,并非无法对付。那是他使用的唯一的一种新奇武器,而它却那么不灵光。

“然而,谢顿还有第二个假设,一个更微妙的假设!那就是人类对于各种刺的反应恒定不变。如果第一个假设至今仍旧成立的话,那么第二个假设一定已经垮台!一定是出现了什么因素,使得人类的情反应扭曲变质,否则谢顿的预测不可能失败,基地也不可能被打垮。而这个因素除了骡之外,还可能有别的答案吗?

“我说得对不对?我的推理有任何破绽吗?”贝妲用丰腴的手轻轻拍着米斯,对他说:“没有破绽,艾布林。”米斯像小孩子一样高兴,他又说:“这个结论,以及许多其他的结果,我都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跟你们说,有些时候我会怀疑自己究竟起了什么变化。我似乎还记得过去那段子,当时面对着那么多疑团,可是如今却通通一清二楚,难题全部消失了,不论我碰到任何疑问,在我的内心深处,不知怎的很快就能恍然大悟。而我的各种猜测、各种理论,好像都能够找到佐证。我内心有一股冲动…时时刻刻驱策我向前…所以我本停不下来…我不想吃、不想睡…只想拼命继续研究…不断…继续…”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米斯抬起颤抖的右手覆在额头,那只手臂看起来枯瘦憔悴,上面一条条殷蓝的静脉清晰可见。他刚才出的狂热眼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逝无踪。

接着,他又以较为平稳的声音说:“这么说的话,我从来没有告诉你们有关骡的突变能力,对不对?可是…你们是不是说已经知道了?”

“是普利吉上尉告诉我们的。”贝妲回答道“艾布林,你还记得吗?”

“他告诉你们的?”他的语调中透出了愤怒“可是他又是如何发现的?”

“他已经被骡制约了,成了骡的部下,如今是一名上校。他来找我们,是想劝我们向骡投降,并且对我们说了你刚才说的那些。”

“那么骡知道我们在这里?我得赶快加紧行动——马巨擘在哪里?他没有跟你们在一起吗?”

“马巨擘正在睡觉,”杜伦有些不耐烦地说“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已经过了‮夜午‬?”

“是吗?那么——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是不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