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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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难道只能到八点半!”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挪用害怕而又可怜兮兮的声音叫道,差点没哭出来,同时把一杯上好的香茗递给我。
“您放心,萨申卡;这一切都是扯淡,”马斯洛博耶夫接口道“他走不了;这是扯谈。万尼亚,你倒不如给我老实代,你一个劲地净往哪儿跑?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你不是每天都要跑到什么地方去吗,也不工作…”
“你管这干吗?不过,也许我以后会告诉你的。你倒是先给我说说,你昨天来找我干什么?记得吗,我不是早告诉过你我不在家吗?”
“后来我才想起来,昨天我忘了。我的确想跟你说一件事,但是眼下最要紧的是应当先安一下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她说:‘这就有个人,而且还是朋友,干吗不叫他来呢?’于是,老伙计,为了请你,她软磨硬泡地磨了我四天四夜。由于抹了这种香柠檬油,哪怕在曹地府,有四十件罪过②,也会宽恕我的;但是,我想,干吗不能友好地坐下来谈谈心,消磨它一个晚上呢?于是我就略施小计:写了张条子,说什么有要事相告,如果你不来,咱们的舰队就会全军覆没。”我请他以后务必不要再做这种事了,还不如有话直截了当地先说清楚。不过,这一解释并没有使我完全意。
①西俗:星期五这天不吉利,因为耶稣在这天被钉上十字架。
②陀思妥耶夫斯基很喜用四十这个数字,因为耶稣在被打死后的第四十升天。
“嗯,那么你今天中午干什么从我身边逃走呢?”我问。
“今天中午确实有事,决不相瞒。”
“该不是路公爵的事吧?”
“您喜我们这茶吗?”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声音甜美地小声问道。
她等我称赞他们的茶已经等了五分钟了,我竟没想到。
“好极了,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太好了!我还从来没喝过这样的好茶。”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高兴得脸通红,又急忙跑去给我倒茶。
“公爵!”马斯洛博耶夫叫道“老伙计,这公爵是个大滑头,大骗子…哼!老伙计,我跟你实说了吧:我虽然自己也是骗子,但是,仅仅因为洁身自好,我也不愿意跟他同合污,共被一张皮!不过够了;就此打住!关于他,我能说的也就这么点。”
“我特意来找你,就为的是顺便打听一下他的情况。但这是后话。昨天你趁我不在的时候给了我那叶莲娜几块水果软糖,而目还在地面前跳舞,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有什么事能跟她一谈就是一个半小时呢!”
“叶莲娜,这是一个小姑娘,大约十一二岁,暂时借住在伊万彼得罗维奇家,”马斯洛博耶夫突然转过身来向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解释道。
“你瞧,万尼亚,你瞧,”他用手指着她继续道“她一听到我给一个不相识的姑娘带水果糖去了,就脸绯红,腾的一下脸涨得通红,而且打了个哆嗦,倒好像咱俩猛地开了一似的…瞧她那双眼睛,像两枚火炭似的在发光。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没必要隐瞒嘛!您就吃醋。要是我不予说明,这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她非立刻过来揪住我的头发不可:连香柠檬油也救不了我的命!”
“它现在也救不了你的命!”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说这话时便一个箭步从茶桌旁向我们跳过来,马斯洛博耶夫还没来得及护住自己的脑袋,她就伸手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狠狠地扯了一下。
“叫你说,叫你说!不许你在客人面前说我吃醋,不许,不许,就是不许!”她甚至脸涨得通红,虽然在笑着说话。但是马斯洛博耶夫却着着实实地挨了一顿(克刂)。
“任何见不得人的事他都说!”她对我正儿八经地加了一句。
“看见了吧,万尼亚,我过的就是这子!有鉴于此,那就非喝伏特加不可了!”马斯洛博耶夫断然道,一面整理头发,一面几乎是一个箭步,直奔酒瓶而去。但是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却抢先一步:她快步走到桌旁,亲自倒了一杯,递给了他,甚至还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脸蛋。马斯洛博耶夫自豪地向我挤了挤眼,吧哒了一下舌头,洋洋得意地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关于水果糖的事,实在匪夷所思,”他开口道,挨着我在沙发上坐下。
“这糖我还是前天买的,喝得醉醺醺,在一家蔬菜店--也不知道买它干什么用。话又说回来,为了支援祖国的工商业也说不定--到底怎样,我也说不清;只记得当时我喝醉了,走在大街上,在烂泥里摔了个跟头,我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发悲声,哭自己是个窝囊废,什么能耐也没有。不用说,我早把水果糖的事忘了,所以这糖就一直留在我口袋里,直到昨天,我在你那长沙发上坐下,才一股坐到这几块糖上。关于跳舞,也是同样的情况,因为宿酒未醒:昨天,我醉得够呛,我一醉就对命运到心意足,有时就会不由得跳起舞来。这就是全部情况,除此以外,这孤儿起了我的一片恻隐之心;再说,她本不愿意跟我说话,好像在生气。因此我就跳舞,逗她开心,还请她吃水果糖。”
“该不是收买她吧,想从她嘴里套出点情况,你老实代吧:你明知道我不在家,却故意去找我,就为了能跟她面对面地单独谈谈,套出点什么东西来,是不是这样呢?我很清楚,你跟她坐了一个半钟头,还要她相信你认识她死去的妈,还向她打听了一些什么事。”马斯洛博耶夫眯上眼睛,狡猾地微微一笑。
“这想法倒不坏,”他说“不,万尼亚,非也。也就是说,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问个清楚呢;但是这非也。听我说,老同学,现在,我虽然颇有醉意,但是要知道,菲利普永远不会怀着恶意欺骗你,我是说,怀着恶意。”
“嗯,那么不怀恶意呢?”
“对…即使不怀恶意。但是让这见鬼去吧,咱们一醉方休,言归正传,这事嘛,不足挂齿,”他干了一杯,继续道“这布勒诺娃没有任何权利收养这女孩;我都打听清楚了。其中没有任何收养关系以及其他等等。女孩子的母亲欠了她点钱,她就把这女孩据为己有了。布诺娃虽然是个骗子,虽然是个坏蛋,但是跟所有的姐们一样,是个蠢货。死者有本好护照;因此,一切都清清白白。叶莲娜可以住你那儿,虽然最好是有个积德行善的好人家能够正式收养她。但作为权宜之计,让她先住你那里也行。这没什么,我会替你把一切办妥的:布勒诺娃连手指头都不敢动她一下。至于那个已死的母亲,我几乎一无所知。她大概是什么人的遗孀,娘家姓萨尔茨曼。”
“对,内莉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好了,该谈的都谈完了,现在呢,万尼亚,”他略带庄重地开口道“我对你有个小小的请求。你必须照办,请你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你在忙什么,你东跑西颠地上哪,整无价待哪?我虽然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和知道了一些,但是我必须知道得更详细,而面要详细得多。”他那种俨乎其然的模样使我很惊讶,甚至使我很不安。
“这是怎么回事?你要知道这个干吗?你那么俨乎其然地问…”
“是这么回事,万尼亚,闲话少说:我想帮你点忙。你瞧,老同学,我要是跟你耍滑头,即使不摆出伊乎其然的样子来,也能从你嘴里套出话来。可你却疑心我在跟你耍滑头:方才你提水果糖什么的;我心里有数。但是既然我煞有介事地跟你说话,那就表示我打听这事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你。因此你不必疑神疑鬼,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一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