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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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笼罩了云荒,冷月从慕士塔格背后升起,渐至中天。
月影与白塔的投影在水面上重叠。
“各部就位,准备出发。”白璎手握缰绳,在天马背上抬头看着头顶的月影,发出了一声低喝。随从出发的冥灵军团发出齐齐的呼应,纷纷翻身上马。
“太子妃。”一袭红衣飘出,来到她的马前,抬起头仿佛想要说什么。
“赤王?”白璎略微有些诧异,“此次赤之一部留守无城,赤王不必出来了。”
“属下知道。只是…”红鸢点了点头,眼神犹疑,言又止。
“怎么?”白璎锐地觉察出赤王有些不对,然而千军待发,对方吐吐,她也没有时间继续仔细询问。
“等回来再说如何?”她勒转马头,对红鸢微一点头,便绝尘而去。一声令下,影影绰绰地、无数冥灵战士如同风一样的随之而去,整个无城旋即成空。
赤王站在原地,望着白衣女子腾空而上的声音,将紧握的手松开,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还是等太子妃回来再说吧,此刻若说了,只是白白扰她的心思而已。她沉许久,直到那些人马都已经去得看不见踪影,才转过头,悄然离开了无城。
明月在头顶漾,光宛转,清丽如雪。
赤王在空茫的无城里看着水上影子一样的人世,不由有些痴了。隔了万丈的水面,世上的一切都仿佛浮光掠影般捉摸不定——世上的种种变迁,其实也就像浮云在水面上投下的影子那样变幻无定吧?
忽然间,百年来的每一个细节都浮出了记忆,死去多年的赤王站在水底,月光从头顶落,清冷的辉光穿透了她空无的身体。在这样的光与影中,她张了张口,一首多年来从未再唱过的歌,就这样低低从中吐出——“纵然是七海连天“也会干涸枯竭,“纵然是云荒万里“也会分崩离析。。
“这世间的种种生离死别“来了又去,——“有如汐。。
“可是,所的人啊…
“如果我曾真的过你“那我就永远不会忘记。
“但,请你原谅——“我还是得不动声地继续走下去。”
“红鸢。”一曲未毕,便听到有人低唤她的名字——回过头来,看到的却是丰神如玉的鲛人医者。海皇的巫医不知为何离开了复国军大营,来到了无城外。歌声还在水底回,他静静凝望着她,仿佛是在凝望着许多年前那个美丽的赤族公主。
“治修。”她轻轻答应,伸过手去,和他悄然相扣。
他右手虚握成拳,让冥灵女子的手在自己掌心保持着宛若真实的形态,眼里各种复杂的情如同水般涨落不定。是的,百年前各奔前途后,他们都不动声地继续走了下去,为了各自的信念和族人战斗,一路谁都不曾回头。
但是,却没有想过、那样长的道路之后,他们居然还能在这一刻再度相逢。
冷月的辉光照到水底,清冷的光芒中,冥灵女子静静依偎在鲛人医者的怀里,两人的身体都是冰冷的,然而却有热情仿佛地底的火一般燃起。赤王埋首于初恋情人的怀里,没人看得见有无形无质的泪水、接二连三的滚落面颊。
许久许久,各自无言。
“红鸢,你告诉太子妃了么?”终于是治修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红鸢微微一震,轻微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太子妃今晚要带兵前去叶城,将皇太子殿下的最后一个封印回无城——海皇病重垂危,这样的消息若让她得知必然会心神大。我想还不如等她归来,再找个机会宛转告知。”治修却是苦笑了一声:“算了,如今不说也罢了。海皇已经走了。”
“走了?”红鸢大吃一惊,显然是以为不祥之寓意。
“不,是真的走了。离开了。”治修喃喃,抬头看着极远的方向,眼神莫测,“我来告诉你的,也就是这个——还是不要再和太子妃说海皇的病情了…因为今傍晚,他已经和女祭离开了大营,去了哀塔。”
“哀塔?”红鸢诧异地抬头,“就是你们一族的圣地么?”
“是啊…怒海之上,号称‘转生之塔’的哀塔。”治修仿佛也在回忆着什么,喃喃。
不,那不仅是鲛人的圣地,也是上古云浮人的圣地——传说中,每一个云浮翼族在未成年之前,都会在仪式中被祭司抬上塔顶扔下。在急速的坠落中,让凛冽的天风和心底的恐惧吹开翼族少年背后的双翅,能在落地之前展翅飞起的、都成了真正的云浮人。而那些无法完成“展翅”过程的,就这样活活地摔死在了海面上。
所以,这座见证过上古无数翼族第二次诞生过程的黑塔,就被称为了“转生之塔”而在云浮人离开云荒大陆后,哀塔却延续了下来,成了海国鲛人的祭天场所,由女祭终身在塔内供奉着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