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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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进入山寺,但见走廊间暗之处,都有僧侣岸然站立,这些平穿着宽袍大袖的和尚们,这时都已改着了深灰的短装,跨戒刀,每人脸上,俱是一脸肃穆之。
只有觉明禅师身后四名手持禅杖的僧人,还穿着青僧袍,一望而知这四人敢情不是清凉寺的僧人,是随同觉明禅师来的少林寺罗汉堂高手。
严友三看到庙中戒备森严,不觉暗暗点头,心中赞道:“清凉寺果然不愧是少林嫡系,这些和尚,一个个气内敛,眼神充足,分明是内外兼修,身手不弱!”正行之间,严友三和严秀侠低低说了两句。
严秀侠躬身领命,立即指挥孟武、桂花,率同太平堡五名武士,押着假秦素珍和沈香二人,径自向后进而去。
觉明、觉胜陪同严友三、无尘师太进入大殿。
四人围着方桌坐下,四名青僧人已然手柱禅杖,在阶前站定,一名小沙弥端上香茶。
此刻偌大一座大殿上,除了伺候方丈的小沙弥,再无旁人。
觉胜法师朝严友三合十道:“严大侠要令侄赶来通知,今晚二更过后,敝寺将有强敌境,不知究竟情形如何?”严友三并未立即回答,反问道:“大师已要宝刹全体僧侣,严加戒备了么?”觉胜法师点头道:“秀侠赶来,转述了严大侠之意,虽然说的并不详细,但贫僧还是遵照严大侠吩咐,要本府全体僧侣,按岗位严加戒备了。”严友三道:“如此就好。”觉明禅师道:“严大快要秀侠赶来通知,自然已知今晚敌势了?”严友三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老朽昨晚经过,秀侠大概已和两位说过了?”觉明禅师点头道:“严大侠的经过情形,秀侠已经说了。”觉胜法师道:“严大侠这消息,是听那位姓韩的施主说的了?”严友三道:“不错,这位韩老弟不但武功高绝,而且机智过人,这是他亲耳听到贼传达的命令,千真万确,决不会假。”四人正谈着话,只见守山门的师傅押着一黑衣蒙面人进来,严友三问道:“朋友蒙面而来有何贵干?
黑衣人冷傲地说道:“在下是奉命下书来的。”严友三微笑道:“朋友既是下书来的,理该从正门求见。阁下明知出清凉寺是少林下院,岂能容得朋友高来高去?”黑衣大汉朝严友三打量了几眼,忽然拱拱手,问道:“尊驾大概就是太平堡总管严大侠了。”严友三心中暗道:“敢情他还当自己是他同!”一面颔首道:“不错,老夫正是严某。”黑衣汉子抱拳道:“在下汤仁义,原是奉令主之命,向清凉寺老法师下约来的。”严友三朝觉胜一指,道:“这位就是本寺方丈觉胜老法师,汤朋友可有书信?”黑衣汉子道:“在下只是带来的口信。”觉胜法师合十道:“贫僧觉胜,令上要施主前来,不知有何见教?”黑衣汉子冷声道:“敝令主定今晚三更,前来清凉寺拜会老法师。”觉胜法师道:“贫僧等人早已在此恭候了。”黑衣汉子冷声道:“如此就好,在下告辞了。”说完,正待举步往外行去。
无尘师太冷笑道:“你来了还想走么?”黑衣汉子道:“你们要待怎的?”觉胜法师问道:“贫僧想知道五凤门今晚究竟有些什么谋?行动如何?”黑衣汉子冷笑道:“老和尚你想供么?”觉胜法师总究是少林高僧。不老脸一红,合十道:“贫僧说过并无难为施主之意。”黑衣汉子道:“那就应该释放在下回去复命。”觉胜法师一时语,尴尬地道:“这个…”无尘师太冷喝道:“大胆贼徒,面蒙黑巾,潜入本寺,分明是贼细,窥探虚实而来,被擒之后,又诡言下约,假奉命而来,老尼面前,你莫来这一套,你若是不肯实说,莫怪老尼手段毒,那时你纵有钢筋铁骨,也叫你无法忍受。
黑衣汉子冷冷说道:“老尼姑,你把在下杀了,也休想我说什么。”无尘师太铁青着脸,霍地站起身子,冷笑道:“好,老尼不会让你死的,我只要点你五绝脉,不用一盏热茶工夫,你自会有问必答了。”黑衣汉子听的脸微凛,望着严友三,眨动了两下眼睛。
严友三心中明白,朝他微微点头,立即呵呵一笑道:“老师太且慢。”无尘师太道:“严大侠有何高见?”严友三道:“他自称奉命下约而来,不论真假,确是不宜难为了他,因此兄弟认为只要他说出实情,就释放于他,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无尘师大道:“他肯说么?”严友三道:“由兄弟说说他,也许他肯说,亦未可知。”随着站起,朝两名青袍憎人道:“两位只管松开汤朋友手臂,老夫面前,谅他不敢妄生逃走之念。”两名青袍僧人躬身应是,立时松开了扣着黑衣人的双臂。
严友三道:“汤朋友随老夫来,我有几句说话问问你。”说着举步朝大殿右首走去。
黑衣汉子果然依言跟着走来。
严友三走到殿右,忽然脚下一停,低声说道:“五采文章里集。”这句话是从沈香(了因)口中听来的,当虽是五凤门贼见面时的暗号无疑。
那黑衣汉子果然脸有喜,答道:“八方风雨网中收。”严友三见他答的不错,立即低低说道:“兄弟韩世荣。”黑衣汉子道:“兄弟来时,令主曾有待,要兄弟务必和韩兄取得联系。”严友三道:“贵令主可有什么吩咐?”黑衣汉子背向大殿左,迅快从怀中取出一小段东西,递了过来,低声道:“令主要韩兄在三更前把此物投入香炉之中。”严友三接到手中,点点头,道:“兄弟记下了。”接着注目问道:“今晚咱们究竟有多少人前来?”黑衣汉子道:“韩兄只要把毒龙香投入炉内,旁的事不用多问。”严友三心中暗暗骂道:“好个狡猾之徒!”一面目光朝殿左一瞥,低声说道:“不然,兄弟如若不知今晚实际行动,就无法适时配合,再说,汤兄如若不稍稍说出一点实情,只怕他们不会放你回去。”黑衣汉子道:“韩兄要告诉他们实情么?”严友三微笑道:“汤兄只管放心,古人说的好: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兄弟真真假假的,自会说得他们深信不疑。”黑衣汉子点点头道:“这样就好,不瞒韩兄说,今晚行动,原由郭护法指挥,但据说少林觉明,去而复返,因此坛主可能亲临主持,原定二更发动攻势,也就要延到三更了。”严友三道:“难道四位令主和旗下兄弟,还不够应付这些贼秃?”黑衣汉子道:“不,今晚行动,紫旗、青旗两位令主并不参加。”严友三怔了一怔,奇道:“敝上和紫旗令主怎会不来了呢?”黑衣汉子道:“兄弟听说贵上青旗令主已于昨晚赶去河北,紫旗令主也奉命去万笏山庄了。”严友三听的暗暗吃了一惊,一面点头道:“原来如此。”黑衣汉子道:“时间已近二鼓,兄弟还得赶去复命。”严友三一面作出颔首之状,提高声音说道:“汤朋友请随老夫来。”两人回到大殿左首,无尘师太沉着问道:“这厮说了么?”严友三点点头道:“这位汤朋友已经说了,今晚来的贼,是由他们一个姓郭的护法率领,大概有数十人之多。”觉胜法师故意问道:“他方才不是说今晚二更来的是什么令主么?”严友三笑道:“兄弟已经问过了,据汤朋友说,那姓郭的是他们总坛护法,身份还高过令主甚多。”觉胜法师道:“他们究是哪一路的朋友?”严友三道:“据汤朋友说,他们叫做五凤门,老夫也从未听人说过,大概是一个新兴的帮会,嘿嘿,如今江湖上当真都是胆大妄为、急功躁进之人,开山立帮,扬名立万,也不须要找上清凉寺来。”觉胜法师道:“严大侠之意,此人该如何发落?”严友三拈须笑道:“兄弟觉得他既然自称奉命订约而来,还是放了他吧,凭清凉寺在江南武林中的声誉,五凤门区区么魔小丑,何足道哉?”觉胜法师合十道:“严大侠说的极是。”目光一指,朝黑衣汉子道:“施主走吧。”黑衣汉子却一言不发,转身走出大殿,正待纵身跃起!
觉胜法师突然沉喝道:“站住!”黑衣汉子回头道:“你还有什么事?”觉胜法师道:“清凉寺从没有人高来高去,施主请走本寺山门出去。”黑衣汉子冷笑一声,举步朝殿前走去。
觉胜法师目送那黑衣汉子走出山门,这才合十问道:“严大侠,他说了什么?”严友三呵呵一笑道:“这厮还当兄弟也是贼,都说出来了。”无尘师太道:“今晚来的是些什么人?”严友王道:“他们原是由姓郭的指挥,定在今晚二更来袭,但因觉胜大师去而复返,临时改在三更,由他们江南总分坛坛主亲自前来。”觉明禅师合十道:“阿弥陀佛,他们居然这般看的起贫僧!”无尘师太道:“如此正好,老尼倒要看看这位五凤门的三主,究竟是何等样人?”严友三道:“贼青旗令主和紫旗令主两股,均已奉命他去,今晚来的,只有白、黑二旗两股匪徒,人数不会太多。”觉明禅师道:“如此说来,咱们双方实力,也就不悬殊得太多了,对方由三主领头,加上姓郭的护法,和白、黑二旗令主,不过四人,咱们这里,正好也是四个,一对一,该是不成问题,至于白、黑二旗手下匪徒,本寺僧侣大概也接得下来了!”觉胜法师道:“师兄说的极是。”觉明禅师仰首望望天,说道:“趁他们未来之前,大家正好养足神,以逸待劳,殿上烛火,还是熄去了吧。”说罢,大袖一挥,吹熄了桌上烛火。
觉明禅师已然闭上眼睛,状若入定。
严友三心中暗道:“大敌当前,老和尚有这份定力,实是难得!”觉胜法师因师兄这么说了,自然不好多说,但他总究是清凉寺的主持,心中有事,哪里阖得上眼皮?只是眼睁睁地望着寺外。
殿上四个,谁也没有说话,殿外四名青袍僧人,也怀抱禅杖.凝立不动。
除了山风轻啸,林木萧萧,偌大清凉寺,听不到一丝声音!
这是大风暴前的片刻宁静!
时间渐渐接近三更,突见一名灰衫僧人,从山门外急步奔入,刚一跨进大殿,觉胜法师没待他开口,低声问道:“悟缘,可是发现敌踪了么?”那僧人立即躬身道:“启禀方丈,顷接隐伏山前松林中的师兄,传来报告,山前已经发现敌踪,一拨穿着灰衣,另一拨全是黑衣,正朝本寺而来。”觉胜法师道:“一共有多少人?”那僧人道:“人数还不清楚。”觉胜法师顿首道:“知道了,你传我命令,要他们速即退回寺来。”那僧人躬身道:“弟子遵命。”转身匆匆退去。
无尘师太冷哼道:“他们已经来了么?”觉胜法师道:“大概还在山下。”过不一会,只见先前那个僧人,又匆匆走入,躬身道:“禀方丈,两拨贼人已到寺前了。”觉胜法师沉道:“他们有何举动?”那僧人道:“没有举动,这两拨贼人,约有五十名左右,到得寺前,就分左右排立,似乎在等人。”觉胜法师道:“他们没有举动,本寺僧侣暂时暗中监视,不准妄动。”那僧人答应一声,又匆匆退下。
无尘师太道:“看来他们三主还没到场。”严友三笑道:“此刻还不到三更呢。”觉明禅师自然听到了,但他依然双目垂帘,静坐如故。
清凉守山门敞开,但寺中灯火全熄,仍然是一片宁静!
寺外两旁,松林前面,已经站立了两排贼人,左前一排二十五名灰衣汉子,一律身穿灰劲装,灰布蒙头,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个全身白衣的人。
右首一排二十五名黑衣汉子,前面也有一个全身黑衣的人领头。
这两拨人抵达寺前,情势就显得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