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五根弦上的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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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贵铃接到省联防总部的加急电,要他火速去总部议事。动身的前一天,朱夫人终于为了二小的事,向他摊牌了。
“…我已经没有勇气再来找你谈这种事了。今天是你姐姐我来找你的。她说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说,我要再不出面来管管这件事,她就走,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这个家。孩子们一天比一天懂事。她不能允许,有一天,孩子们看出…他们的父亲竟是那么样个东西。今天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要谁,是要我,要这个家,还是要那个…那个…”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怎么称呼这个既没有良心也不知廉
的小丫头。以往,她总珍
地称她为“小妹”她父亲年轻时就在她家里做仆人,她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但这时,她却怎么也不能再叫她‘小妹“了。”你不要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的丑事。我只是不想在孩子们面前伤了你这做父亲的面子,我只是想到,这个也还算是和睦的家还需要一点父亲的尊严来支撑…“她越说越生气,两只拳头紧紧攥捏在身前,脸
苍白得像一尊最完美的石膏女神像。
她要朱贵铃立刻答复她。
朱贵铃拖延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说出一点什么道理来,但浑身的沉重,使他不能正眼去看她一下。他想让她明白,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要她或不要这个家。
他怎么可能用二小这样一个小丫头来取代她?更不可能用m小来取代这个多年来不管怎么说也已经完全习惯了的也还是安稳的舒适的家。假如有这种念头,他也就不会找二小了。他没去找别人。这已经很能说明他对她和这个家的态度。
他没有更多的念头。
他想到过孩子。他需要和睦。他愿意承认自己在骨子里还是懦弱的。
“这件事也不要去责怪二小。假如有错,错全在我。”
“假如?你还假如?”子尖叫起来。
“的确有错…”他赶紧纠正。
“你准备把那小丫头怎么处置?”子紧紧把住门框。她
不过气,头晕得快要站不稳了。
“你给我几天时间。总部来了急电,等我从总部议完事,咱们再说这件事。你也不用急成那样,急垮了身子怎么好!”
“我死了才好!”
“没人要你死…真的…请你别这么想…”但是等朱贵铃几天后从省总部议完事回来,二小突然失踪了。这事发生在他到家的第二天。那是个大雾弥漫的早晨。她给朱贵铃送过咖啡。后来还听到她在厨房里收拾碗盏。打水刷后院的台阶。拌了
饲料和猫食。把刚洗好的衣服晾出去。
在越来越浓的雾里,她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后来孩子们说,他们听到“小姨”晾完衣服,在雾中站了好大一会儿,轻轻地哭了好大一会儿。后来就没有了声音。
门也没响过。通后院的市道上也没出现过任何往外走的脚步声。到中午,厨房里照例该有准备午饭的响动了,却偏偏没有。谁都觉得奇怪,但谁都没想到二小会突然离去,谁也没想到厨房里去探个虚实。后来很饿了,孩子们的姑姑去餐厅转了一圈。
中午饭好端端地早已摆放到餐桌上了。碗碟上都盖上了一层雪白的餐巾。按惯例,全家人在餐桌旁就座完毕,二小便会勤快地送上滚烫的汤。夫人喝滚烫的汤。汤做好后,便悟在保温的棉套里,非得等到那一刻才能上桌。但那一天,全家人毕恭毕敬地坐了二十分钟,不见有送汤来的响动。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有响动,大家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几乎在同一瞬间意识到出事了。推开餐椅,赶到厨房去看,汤的确做好了,还是烫的,也悟在棉套里,但二小不见了。哪儿都找不见她。那条她从来不离身的围裙,此刻安详地悬挂在白漆碗柜的门鼻子上。这是条金黄
的围裙。她知道朱先生喜
金黄
。在金黄的底子上,她又绣了几朵白
的曼陀罗花。
她也知道夫人喜白
的曼陀罗花。她会到哪儿去呢?无论在老
堡,还是在整个阿达克库都克,她都没有第二个
人。她的全家都在印度。她家在那儿已经待了三代之久了。国内,也许在胶东,还能找到一个半个八竿子都打不着个边的远房亲戚。
但她连他们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雾一直到天黑都没散去。
第二天一大早,朱贵铃派直属支队的四个分队长,各带四名军佐,四匹军犬,分四路,顺着去索伯县。灰林堡、省城和红其拉甫山口的方向寻找。要他们注意每一个穿白连衣裙的女子。没有。后几天,又分四路,换四个方向。下决心,没有活的,也得把死的抬回来。他们几乎惊动了沿途每一匹公狼或母狼。每一群的黄羊和迟钝的驼群。搜查了每一顶帐篷。每一个冬窝子或夏窝子。每一个塌顶的砖窑和废弃的羊圈。都没有。无论是死的还是希望中的活的,都没有。十九岁的二小就这样完完全全地不见了。
全家人都不说话。
朱贵铃摔碎了所有的瓷盘。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笨重的立地木座钟摆动它巨大的铜摆,在客厅那个幽暗的角落里计算着所有那些必要的丧失和不必要的追悔。每隔三十分钟,它就嘶嘶地响一次。铸花的指针便艰难地往前搬动,带着惯常的哆嗦,仿佛一个僵硬、佝偻的老人。据说它是天津卫一个过去专为王爷府做钟的工匠手里的活儿。
朱贵铃讨厌它,非常非常地讨厌它。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虽然是这样,还应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在这同时,还发生了一件真正可以称得上是严重至极的事——有人弹竭虑,迫使铁路工程下马。完戏。垮台。省联防总部十万火急把朱贵铃催到那
街扔着羊骨头的省城,要跟他说的就是这么一件事。谁那样弹
竭虑,非要姓白的姓朱的彻底垮在老
堡?不是别人,正是省联防总部的一批谁也惹不起的高级军官。多年来,他们正是那位在白氏兄弟暗中大力鼎助怂恿下,被朱贵铃突然处决掉的参谋长的后台。朱贵铃处决参谋长,用的是先斩后奏的办法。他连续向省总部和兰州行营报了参谋长三件十恶不赦的“罪状”:一、在处理二十二特勤分队一事中滥杀无辜;二、唆使部属暗杀本地商人;三、霸占前任指挥长
妾,丧尽天良。当时的确封住了所有人的嘴。白老大白老二还出了很大一笔钱,帮朱贵铃迅速还清了老
堡联队拖欠省总部后勤财务上的几笔大宗债款,帮他在总部一些中间派人土中争得几许口碑,堵一堵参谋长派的人的嘴。
那一帮人没有在铁路工程上马之初下手,是想缓一手,让你爬上老虎背之后再说。他们知道,白家这次是豁上了全部老本,工程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他俩只有倾家产一条归途。朱贵铃在这件事情上,也是
手沾了干面粉,甩不掉,
不净的。
那一帮人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来染指他们决心要经营、也已经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堡。
联防总部的人先查的是,这条铁路途经多处军事要和边防险隘处,由谁批准他们这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