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掷地交杯父子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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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麻被制的纪昭洵,耳听得杨相公的称呼,心头虽然一震,却因身躯动弹不得,无法转首看个明白,只有心中在猜!来的是杨家堡的二叔还是三叔。
他却万万想不到来的人正是他久觅不见,以为已经中毒而亡的父亲。
此刻杨逸尘目光一扫,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于是先抱拳向铁拐婆婆等一揖,道:“想不到蒋老前辈,李婆婆,郭大侠,莫氏贤昆仲都在这里,请问秋霞呢?”铁拐婆婆一顿鸠头杖叹道:“她们都离开了,可怜的只是唐义,死得这般凄惨,唉!
不过皇天总算有眼,你能够好好地回来…“说着已老泪纵横,布了苍老枯干的面颊。
杨逸尘长长一叹,苍凉地道:“在下一身罪孽,连累得唐家如此下场,内心痛苦,实无可言铭,唉!唐义大哥,你若泉下有知,请千万宽恕小弟的罪过。”说着已走到墓前,恭恭敬敬地深深三揖,拜墓完毕,转过身来,与纪昭洵一打照面,神又是一震!
纪昭洵心头也是怦然,这人怎么像自己,不是杨逸凡及杨逸仁,莫非就是自己的父亲?
他脑中刚升起这个念头,还没有开口,杨逸尘用手一指,对铁拐婆婆问道:“婆婆,此子是谁?”他虽想到唐义在自己走后必与少林发生了冲突,落得这般下场,却不明白这些唐门亲友为什么要拿这个年青小伙子开刀!
铁拐婆婆森地道:“他就是纪瑶屏的儿子纪昭洵。”纪昭洵?杨逸尘脑中轰然一震,目光注视着纪昭洵道:“你就是昭洵?”由于这句话,以及那种恍若相识,非常相似的神容,纪昭洵明白了,他不但明白眼前的人是自己父亲,而且也隐约猜到母亲远来川境,与唐门发生冲突的原因。
梦中的音容,渴思的亲情,在纪昭洵眼睛中炽成一片滂沱的泪水,自眼眶中滚滚而落,不由已地动的喊着:“爹…”杨逸尘也动了,望了望生下来未见一面儿子,倏然发出了一声长叹,对执着匕首的莫英道“莫二侠,可否放了此子!”抓着纪昭洵的“巴山三剑”老大莫怀中愤然道道:“杨兄,你难道忘了唐大哥惨死之仇,唐姑娘弃家之恨?”杨逸尘长叹一声道:“这都是杨某惹出来的恨事,但母罪不涉子,若各位真的护我杨逸尘,又何忍心在我眼前,杀我亲子,唉!各位想必明白,与他虽无名份,却有骨之实,若真要拿他血祭唐大哥,我杨某愿顶替一死,万望各位手下留情!”这番话说得“白衣关公”及“巴山三剑”这些人俱都愕然相视,作声不得!
他们怀着悲愤的心境来吊丧,一见纪昭洵,只想到发仇恨,却没有想到另一面纪昭洵与杨逸尘的骨关系。
此刻双方都保持了一份无法言喻的沉默,半晌铁拐婆婆才一顿拐杖道:“罢了,莫老大,放开他!”鸠头杖一举,解开了纪昭洵麻。
莫怀中闻言只能放手,纪昭洵已扑近杨逸尘身前,拜倒地上,泣道:“孩儿拜见父亲!”杨逸尘却一闪,叹道:“昭洵,你快起来,唉!对你来说,我无抚育之德,却有延祸之罪,怎还能受你一拜!”纪昭洵径自拜了三拜,起立道:“爹!你别这么说…”杨逸尘却打断他语声道:“有事等下说。”纪昭洵停止了语声,他到在这许多充敌意气氛的唐家亲友前,确实不是父子叙情的时候。
只见杨逸尘长吁出一口气,又向铁拐婆婆等人长长一揖,道:“蒙各位面赐隆情,逸尘唯有铭心刻骨,今天回来,本向秋霞有所代,不料她已不在,不过有各位前辈在,也是一样,若遇到她,可以告诉她,我仍安好无恙,切勿多虑,言尽于此,容先告辞!”说完拉着纪昭洵,就长身离去。
却见铁拐婆婆鸠头杖一横,急急喝道:“杨相公,你怎么就走了?”杨逸尘身形一顿,苦笑道:“婆婆,唐家庄中已没有人,我留此还能做什么?”
“白衣关公”蒋子平鼻中一哼,道:“逸尘,你这话就错了,唐姑娘不知去向,你应该同咱们在一起,商量寻找办法,何况还有复仇之事…”杨逸尘一声浩汉,接口道:“一切都是区区之罪,各位何必再多事牵连,造成大劫,至于这场风波,自有人安排化解,请各位耐心等候,由衷之言,请各位包涵了!”这次说完;再不等对方开口,一拉纪昭洵,急如闪电,向庄外疾泻而去,片刻之后,人影全无。
铁拐婆婆等人眼睁睁地望着杨逸尘父子离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出愤愤不平之,尤其铁拐婆婆,猛然一顿鸠头杖,没地三尺,首先开口骂道:“看来秋霞冤枉救他一条命,他那种神态,似乎对唐门生死无动于衷!”
“白衣关公”也愤然道:“嘿j老夫不信,少他一个杨逸尘就不能报仇,李婆婆,走,先回到老夫寓所,商量对付少林的步骤。”于是这些人在悲愤的心境下,离开了唐家门,伏下一场更大的杀劫。
而此刻杨逸尘却带着纪昭洵专拣僻野无人的荒野飞奔,约摸一个时辰,纪昭洵跑得气咻咻,实在忍不住了,侧首问道:“爹,你要到哪里去?”杨逸尘这才目光四扫,见四周没有人,拣了一株大树下停身长叹一口气:“好,就在这里吧!”接着打量了纪昭洵半晌:“你知道你母亲在哪里么?”纪昭洵摇摇头,道:“孩儿正是闻讯母亲到川中,才追踪而来,爹,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杨逸尘浩汉着,低沉地道:“你找到母亲,告诉她,请勿以我为念,同时应该告诉她,我这条命是四川唐家所救,以后碰到唐门中人,应该看在我面上,千万容忍…”纪昭洵一愕,不等父亲说完,急急道:“爹难道不同孩儿回去?”杨逸尘长叹一声道:“我一身情孽,找她又有何益,今后将遁身空门,礼佛忏悔,孩子,咱们今天初聚,也是最后一面…”纪昭洵大吃一惊,急急喊道:“爹,这怎么可以,妈十八年来吃了这么多苦,念念不忘昔的情,好容易清楚其中误会,盼望着能与爹团圆…”杨逸尘脸一沉,恢复了一处无法形容的冷漠表情,截口道:“昭洵,你不要再说下去了,若你心中还有我这个父亲,不妨下些功夫,代为父的去查访昔年是谁在施谋…”纪昭洵忙接口把追觅“落魂双铃”白乐山的经过,简略说出,听得杨逸尘神变了一变,喃喃道:“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昭洵,你心中怀疑的四位以弓箭闻名的高手,其中一个,刚才就在唐家庄中!”
“谁?”纪昭洵心中一震!
杨逸尘道:“那个青衣老者就是饮誉武林,号称川中双神箭之一的‘百步穿扬’郭文风。”
“啊!”纪昭洵一声惊讶,道:“爹,我何不回去再找他查问一下?”杨逸尘倏长叹一声道:“不!我还有我的事,昭洵,话已说完,咱们就此分手吧!”说完身形一长,疾掠而遁。
纪昭洵一呆,急忙纵身追赶,口中喊道:“爹,你去哪里,我伴你一齐去!”他到追查杀白乐山的凶手不急在一时,此刻唯有使父亲回心转意,才是最重要的,若是父亲真做了和尚,母亲将来怎么办?
于是他心中更加焦急了,由于焦急,他提足真元,拚命急追。
可是杨逸尘的轻功,无论身法及速度,似乎比纪昭洵高上一筹,双方的距离,好像愈来愈远。
纪昭洵简直心焦如焚,急急大喊道:“爹…你快留步…”
“爹…你想想娘啊…”可是任纪昭洵如何大喊,杨逸尘听如不闻,毫不回答,一味急奔。
纪昭洵喊得声嘶力竭,血泪俱下,但杨逸尘的身影已渺如黑点,渐渐远不可及。
这一来,纪昭洵更加急了,他觉得喊既无用,远不如留点力气,追人要紧,在这种关头,可见纪昭洵的潜在毅力及韧劲,他几乎不顾力累死的后果,真元倒转十二重楼,猛起直追,向前面那点已奔上山岭的黑影跟踪。
这一来,距离果然拉近了不少,但杨逸尘的身形却在一个转弯后,失去了影踪,等到纪昭洵赶到那山脊转弯处,哪里还有半丝人影。
却见不远处对面山坡上,矗立着一所小寺院,红墙四围,雕檐飞突,正传出一阵阵悠扬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