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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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时,父亲的病慢慢好了起来。这时弟妹也相继接到大学与中专的入学通知书。那天,又是盛夏,我再次赤着脚冒着火辣辣的太去那家银行借钱。其时,我的贷款已达万元,银行的领导不想借了,让我往别处想办法。我没说什么,我知道我无法可想。我找到了那位曾给我签过借据的老伯。他没说什么,只将我带到银行主任那儿说借给他吧我担保。我的鼻子一酸,泪再一次了出来。我知道这万元的巨款若用毕业后那二三百元的工资,就是待到猴年马月也还不清,我更知道届时银行将会对提供担保的人采取一定的措施。但没容我想下去,老伯便牵着我走了。他又一次摇摇我的肩:“小伙子,好好着,以后的子还长呢。”是的,以后的子还长,我该好好着。当去年九月的某天我将穿着一新的弟妹送至远方的城市时,这个信念又一次坚定起来。是的,不管后的路途如何艰险,不管生活的风雨如何鞭打我稚的双肩,我都不会妥协。就为那些鼓励我好好着的人们,我也要选择坚强,好好地着。
一世荫凉随着生活条件的好转,我终于有了一套又一套美丽的裙子,渐渐地就把黑裙子淡忘了,自然,还有黑裙子带给我的不愉快。
我渴望着拥有一条美丽的裙子,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这是一种奢望。
第一次穿裙子是在10岁的夏天,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穿上那条母亲一针一线制的黑裙子是怎样穿梭于大街小巷。尽管路上没有一个人,只有狗吐着舌头无打采地倚在墙角息,还有蝉的聒噪。
当我大汗淋漓、小脸通红地回到家时,看见母亲弯着在菜地里拔草,她顾不得拢一拢掉在额前的发丝已被汗水沾住——母亲心伺这块菜地,指望着用它换来油盐酱醋,连同我们的书杂费用。
我只是沉浸在拥有这条裙子的兴奋里。我没在意母亲的责怪,更没有觉出母亲那疲惫的、佝偻着身子是怎样的刺目,是怎样的触痛我,这是我后来想到的。
但很快地,我便没有了当初穿上裙子时的心情。因为同学们穿的都是五颜六的花裙子,一个个花枝招展,小公主似的。只有我的裙了黑乎乎的,怎么跑,怎么跳,都像个“老小人儿”全没有了活泼的气息。同学们的眼光怪怪的,有的指手画脚,有的嗤嗤地笑。我涨红脸,逃也似地跑回家,把裙子扔在母亲怀里,不管母亲脸的惊愕,哭喊着要花裙子。
母亲抱着裙子的手有些发抖,黑瘦的脸上就有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裙子也被泪水浸了一片。我慌了,母亲从来没有哭过,她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我赶忙扑到母亲怀里,央求道:妈,你别哭了,我再也不要花裙子了。母亲搂着我哽咽着说,惠儿,等把这茬儿菜卖了,妈一定给你做条花裙子。
那一年,由于贫困,我没能穿上花裙子。那条黑裙子,母亲把它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包袱里,宝贝似地锁了起来。
随着生活条件的好转,我终于有了一套又一套美丽的裙子,渐渐地就把黑裙子淡忘了,自然,还有黑裙子带给我的不愉快。
后来,我发现商店的柜台上赫然摆着黑的长裙、短裙,非常引人注目:大街小巷,姑娘们身着黑裙装居然是那么端庄,那么飘逸。我不对黑偏起来,蓦然想起母亲为我制的裙子,便求母亲拿出来,母亲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就开了锁,把它找了递给我。我捧着这小小的裙子,觉得很重很重,难道是沧桑的往事使它如此沉重吗?
母亲说,我何尝不想让你穿得漂亮些?那时候家里实在没有一分闲钱。给你做裙子的那块布是你外婆留给我的,看见它我就想起你外婆是怎样一分一厘地攒下了两块钱,买了这块布。本想你能高兴,却不料你嫌它丑。
我看着这条给过我短暂乐、凝结着外婆的汗水、洒着母亲泪水的裙子,觉着它是那么亲切。我愧对母亲,由于我的无知,无端地伤害了母亲,她本想送给我一个清凉的夏天,我却不加掩饰地把母亲心中的美好掠夺得一干二净。那条裙子在母亲眼里胜过多少绫罗绸缎,她把最珍贵的东西毫不吝惜地给了我,我却幼稚地否定了它的价值。
如今这条黑裙子挂在了我的衣厨里。看见它,我便想起那个夏天,母亲在烈下挥汗如雨、辛勤劳作的情景,还有她在灯下一针一线地把母注入细密的针脚,为我撑起一世荫凉。
妹妹永远的遗憾寒冷的风在窗外一阵一阵地吹过,我们的家虽然很穷,但全家围在熊熊的火炉旁时,怎能不到家的暖烘烘。
穿上庄严整齐的军装,我走进了大学。
在这军营式的大学宿舍里,在这环境优越的学生生活又将开始之际,我这个高大的男子汉,却不住让自己的泪水一行行滚落…
我想起了妹妹。
我们家只有一妹妹。她小,倒数第二,其余四个都是男孩。父亲已年过半百,母亲则患有间歇神病。在我们那还未富裕起来的小山村,我们家庭当属贫苦之列。
我们兄妹五个,都是读书勤奋的学生。而我们贫困的家庭,的确是无法支撑五个人的学习费用!何况,母亲还不时犯病…
妹妹仅仅读到小学四年级,就停学了。她默默地离开了学校,在家里帮父母干活。而让四个男孩继续读下去。
是什么支撑着我们的家庭、支撑着我们兄弟几个勤奋和努力?那时候,我们曾经认为是父亲那越来越老、却越来越表现出慈和沧桑的目光;是我们兄弟几个互相鼓励、不向贫困屈服的斗志和毅力。终于,大哥考上大学了。一年之后,二哥又将踏入高等院校的大门。这,在我们的穷山村,特别是在我们这个穷困家庭,是多么巨大的喜事,真不容易!二哥要上路了。我和妹妹去送二哥,当我放下向二哥告别高高扬起的手,突然到,在贫困中长大的妹妹,竟是那样的瘦小!
我也读高中了。才知道大哥、二哥离家住校读书时是多么艰难。我是班里家庭最贫困的学生之一,经常吃不饭,更不用说吃什么菜了。有时,饿得实在不好受时,就花两分钱,去水房打一碗白开水,泡着粮拼命咽下去。
在那些子里,我唯一盼望的,是在校门口那条泥泞路上,见到妹妹的身影。
妹妹几乎成了家庭的支柱。她12岁开始进山打柴。每次能挑回五六十斤干柴,当地的价钱是一元。然而靠的就是这一元钱,换回我们全家的油盐、还有我们兄弟读书的费用。
县城的中学,离家100多里。为了节省车费,妹妹每次来送米、送菜、送钱给我,都是走着来,又走着回去。而每次到我手上的,总是沾着她温热的汗水的米,几罐子自腌的咸菜,还有皱巴巴的钞票——有时是五,有时是一元,从来没有超过两元的。可是,对于我来说,那就是多么大的财富!而对于妹妹来说,又是多少血汗的积累!
在县城的高中,我读了三年。妹妹就这样给我送了三年!每次,她总是在大门口站着,把东西给我,重重地吁口气,向教室、场的方向茫然地看上几眼,又默默地转身走上回程路。我知道妹妹也想读书,可我们家,实在是穷,实在是没办法啊!
那时候,我认为,对父母、对妹妹、对我们家,我所能作出的最大报答,就是努力读好书。尽管我经常饿着肚子,尽管我从来没为自己拥有任何一件好的物品而自豪过,但我为我学到的知识、为我的优秀成绩而自豪。
有一次,妹妹来送米时告诉我,村里好些女孩子都到城里去了。有的去做工,有的去给人家当保姆。
“你记得我们的邻居阿兰么?哥,她也到县城去了。才两个月,回家一趟,穿了几件新衣,是主人家给的,还给衣服,还给钱,说给我介绍一家,也去当保姆。哥…”我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可是,她一走,家里的活谁干?父母又由谁来照顾?还有读小学的弟弟又由谁来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