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报还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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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位情非常温和宽厚的公爵治理过维也纳城,人民要是犯了法,他也不去惩办。特别有一条法律,公爵在位的时候一直也没有实行过,它差不多被人们忘掉了。这条法律规定:如果一个男人跟他子以外的女人同居,就一定得处死刑。公爵的宽大无边使人们完全不去理会这条法律,神圣的婚姻制度因而也就不被重视了。维也纳年轻姑娘们的父母天天找公爵来告状,说他们膝下的女儿给人勾引上,如今离开家里跟单身的男子同居去了。
好公爵看到这种不良的风气在民间越来越严重,心里很难过。可是他想,要是他为了纠正这条法律的松弛,从过去的宽容不得不忽然变得十分严厉,也许会使一向戴他的人民把他看成个暴君。因此,他决定暂时离开他的公国一下,另派一个人代行他的全部职权。这样,既可以实行这条止男女不正当的恋的法律,又不至于因为法律一下子比平常严了,使他自己招到怨言。
公爵推选安哲鲁来担任这个重要的职务,认为他最合适不过。安哲鲁生活严肃认真,在维也纳有“圣人”的称号。公爵把这个计策告诉给他的辅佐大臣斯卡勒斯。斯卡勒斯说:“在维也纳要是有人配享受这样隆重的眷宠和光荣,那就只有安哲鲁大人了。”于是,公爵托词到波兰去旅行,就离开了维也纳,他不在的时候,他的职权由安哲鲁代行。可是公爵只是假装离开的,他又悄悄地回到维也纳,扮成修道士,想这样暗中观察一下这个看上去像是圣人的安哲鲁的政绩。
安哲鲁担任新职不多久,刚好有一位叫克劳狄奥的绅士把一位年轻小姐从她父母那里勾引走了。为了这个案子,新上任的摄政下令把克劳狄奥逮捕起来,关到监牢里。安哲鲁据久已废弛了的原有法律,把犯下这种罪的克劳狄奥判处斩刑。许多方面都请求赦免年轻的克劳狄奥,连好心的老斯卡勒斯大人自己也出面替他求情。
“唉,”他说“我想搭救这个人,他的父亲是德高望重的,我求你看在他父亲的面上饶了他吧!”可是安哲鲁回答说:“我们不能让法律成为稻草人,把它支起来吓唬吓唬毁坏庄稼的鸟儿;鸟儿见惯了,知道它没什么了不起,不但不再怕它,还在它上头栖息呢。大人,必须把克劳狄奥处死。”克劳狄奥有个叫路西奥的朋友来探监。克劳狄奥对他说:“路西奥,我求你帮我个忙,到我姐姐依莎贝拉那里去。她打算今天进圣克莱阿修道院。你把我现在这种危急的情形告诉她,求她去向那位严厉的摄政说说情,请她亲自去见安哲鲁。我对这件事抱很大的希望,因为她口才好,善于劝说。同时,有一种不需要语言就能打动男人的力量,那就是少女的忧容。”正像克劳狄奥说的,他姐姐依莎贝拉当天进修道院见习去了,她的计划是先经过一段见习时期,然后就可以正式当上修女。她正向一个修女打听院里的规矩的时候,就听到路西奥的声音。路西奥走到这个修道的地方,就说:“愿天主赐平安给这里!”
“是谁在说话哪?”依莎贝拉问。
“是个男人的声音,”那个修女说。
“好依莎贝拉,你去看看,问他有什么事。你可以去见他,我却不能。当了正式的修女以后,除了当着修道院院长的面,你不能跟男人说话;就是说话时候,也得用面纱把脸罩上,出脸来就不准说话。”
“那么你们作修女的没有旁的权利了吗?”依莎贝拉问。
“这么些权利还不够吗?”那个修女回答说。
“的确够了,”依莎贝拉说“我这样说并不是希望得到更多的权利,我倒是希望侍奉圣克莱阿的姐妹们能守更严格的戒律。”这时候,她们又听到路西奥的声音。那个修女说:“他又叫了。请你去问问他有什么事。”于是,依莎贝拉走出去招呼路西奥,向他还了礼说:“平安如意!谁在叫门呀?”路西奥很恭敬地向她走过来说:“祝福你,童贞女,——你多半是童贞女,从你粉红的脸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你能领我去见见这里的一位见习修女依莎贝拉吗?这位美丽的姑娘有个不幸的弟弟,叫克劳狄奥。”
“为什么说她有个‘不幸的弟弟’呢?”依莎贝拉说“我要请问一下,因为我就是他的姐姐依莎贝拉。”
“美丽温柔的姑娘,”他回答说“你的弟弟叫我好好问候你,他给关在监牢里哪。”
“哎呀!为什么事呀?”依莎贝拉说。路西奥告诉她克劳狄奥勾引上一个年轻的姑娘,所以关了监牢。
“啊,”她说“恐怕是我的干妹妹朱丽叶吧。”朱丽叶跟依莎贝拉没有亲戚关系,不过她们同学的时候很要好,为了纪念那段友谊,彼此就称做干姐妹。她早就知道朱丽叶克劳狄奥,恐怕她对克劳狄奥的使她做出了这件错事。
“正是她,”路西奥回答说。
“那么就叫我弟弟娶了朱丽叶吧,”依莎贝拉说。路西奥回答说,克劳狄奥很乐意娶朱丽叶,可是摄政为了他犯的罪过,已经判他死刑了。
“除非你用温柔的话婉转地向安哲鲁求情,把他的心说软了才行,”路西奥说“你那个可怜的弟弟打发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唉,”依莎贝拉说“我的力量这样薄弱,能帮上他什么忙呢?我不相信我有动安哲鲁的力量。”
“不相信是会败事的,”路西奥说“我们往往因为不敢去试一试,有些本来可以得到的好处,结果却丢掉了。到安哲鲁那里去一趟吧!年轻的姑娘们跪下来一哀求,放声大哭,男人就会像天主那样慷慨。”
“我去试试看,”依莎贝拉说“我先把这件事情向院长报告一下,然后我就去见安哲鲁。请你转告我的弟弟,成功不成功今天晚上我总给他送个信儿去。”依莎贝拉赶到里,跪在安哲鲁面前说:“我是一个不幸的人,特意来向老爷求情,请老爷听我诉说。”
“哦,你求什么呀?”安哲鲁说。于是,她就用最动人的话要求安哲鲁免她弟弟一死。可是安哲鲁说:“姑娘,这件事是没法挽救了。你的弟弟已经定了罪,他一定得死。”
“啊,法律是公正的,可是太严厉啦!”依莎贝拉说“这样说来,我的弟弟已经死定了。上天保佑您吧!”她刚要走开,陪她来的路西奥对她说:“别这么轻易就放弃呀。再过去哀求哀求他吧,跪在他面前,扯住他的袍子。你的态度太冷淡了。你就是向人家讨一针,也得说得再恳切些才成呀。”于是,依莎贝拉又跪下来求他开恩。
“他已经定罪了,”安哲鲁说“太晚啦。”
“太晚啦?”依莎贝拉说。
“不,凡是说出去的话,还可以把它再收回来。请老爷相信吧,凡是大人物的装饰,不论是国王的王冠,摄政的宝剑,元帅的军杖,还是法官的礼袍,都一半也比不上仁慈那样能表示他们的高贵风度。”
“请你走吧,”安哲鲁说,可是依莎贝拉仍然向他恳求着。她说:“如果我的弟弟跟您换个地位,您也可能犯同样的错误,可是他对您不会这么冷酷无情的。但愿我有您的权柄,而您是我依莎贝拉。那时候我会一口回绝您吗?不会的。我要让您了解作一个审判官是怎样的,作一个犯人又是怎样的。”
“够了,好姑娘,”安哲鲁说“判你弟弟罪的是法律,并不是我。即使他是我的亲戚,我的手足,或者是我的儿子,我也是一样处理。明天他一定得死。”
“明天?”依莎贝拉说“这太突然了。饶了他吧,饶了他吧,他没准备去死呢。我们就是在厨房里杀只鸭,也要讲究季节呢。对于献给上天的东西,我们难道能够比自己吃的东西还草率吗?老爷,好老爷,请您想想看,多少人都犯过我弟弟犯的罪过,可是谁也没有为了他干的事送过命!这么说来,您就要作头一个判这种刑的人,我弟弟就要作头一个受这种刑的人了。老爷,请您扪扪自己的良心,看您会不会犯跟我弟弟同样的罪过。要是您的心窝里也有这种犯罪的念头,那就请您不要杀我弟弟吧!”她最后那句比所有她以前说的话都更打动了安哲鲁,因为依莎贝拉的美貌已经在他心里引起了恶的望,他开始起了不好的念头,就像克劳狄奥有过的一样。他内心的这种矛盾使他掉过脸去从依莎贝拉身边走开。可是依莎贝拉把他叫回来说:“仁慈的老爷,请您回过身来,听听我想怎样贿赂您。回过身来吧,我的好老爷!”
“哦,你要贿赂我!”安哲鲁说,哦,她居然想要贿赂他,这可叫他大大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