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胡桃夹子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那些个芭蕾大师,福金,贝雅,乌兰诺娃,巴甫洛娃,诺维尔,古雪夫,塔里奥尼…每一位都是我的偶像。
我以他们的名字自勉,而以你的名字誓志。
你的名字,哦,你的名字,多少次我在风中念起你的名字,于是风也变得轻柔婉转。
风里有我的呼唤,我的心,你听到吗?
——摘自阮丹冰《天鹅寄羽》屋子很静,静得可以听得见天使的心跳。
弹奏是早已停止了的,可是余音还在,一遍遍绕梁不绝。
屋子太静了。光忽啦啦地扑进来,夏的风暖而微醺,有种喧嚣的气味,急急地涌进窗子,栀子花在叹息,拖着长带子的舞鞋跃跃试。
万物都在等待,等待一个秘密被揭晓。
曲风和天鹅相对凝望,眼光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穿透生灵各自不同的装裹而直指生命的本质。一只长羽的天鹅,和一个穿羽衣的阮丹冰,到底有多少相似,又有什么不同呢?
生与死有什么不同?只要真永恒。
曲风觉得自己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慑住了,心底里有种沉睡的意识被悄悄唤醒,却一时不能明了,他迟疑地开口,声音很轻,似乎怕惊动了什么,他说:“你跳舞的样子,真像阮丹冰…”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小林的声音传来:“曲风,我昨天把口红落在这儿了,你有没有看见…”话未说完,已经看到墙上的红印和掉落在墙角的磨秃的口红。
铁证如山。她怒视曲风:“为什么这么糟蹋我的东西?”曲风笑:“不是我干的,是天鹅。”
“你胡说。”小林半点也不相信“你不喜我,明说好了,干吗这样欺负人?”她哭着跑了。
屋子重新静下来,可是刚才的神秘觉已经然无存。光重新变得慵懒散漫,风有一阵没一阵的,栀子花和舞鞋都寂寞,钢琴盖子打开着,却没有音乐——音乐那样生动,制造音乐的琴键却冰凉冷硬。
天鹅踱到窗边望出去,忽然后悔起来。她想起“生前”的自己。一样是痴心而脆弱的女孩子呀,相煎何太急?况且,小林其实也不错呀,至少,她可以照顾曲风。
自己得不到的,不等于不希望人家得到。天鹅走到电话机前,看到上面淡蓝的一小条来电显示屏,忽然有了主意——小林茫茫然地走在路上,两只手攥成一团抵在前,仿佛那里开了一个伤口,有鲜血在汩汩涌出。
无可解释的失败,无可安的痛。
她觉得羞,觉得抑,郁闷得无以复加,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来欺哄自己。
上海堂里的女孩子都是天生的撒谎,从早到晚几乎一开口就要说点儿无害的小谎,真实是真实世界里不可碰触的核儿,谎言才是常生活的真相。
然而这一回,几乎已经没有一点点回旋的余地,自欺尚不可以,况且欺人?
只是,她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上了一个不肯回报情的男人。就因为这一点,他就有权这样不遗余力地伤害自己吗?
错已经令人难堪,如果这份错误将由众人评判就更加难堪。
到了明天,剧团里每个人都会发觉她和曲风的忽然疏远,没有人愿意相信是她决定放弃他,而只会议论她败给了他。太不堪!也太不甘了!
一个女孩子的虚荣心有多么强大,她的自尊心也就有多么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
上楼的时候,小林的心思已经由受伤的深度转到了调离的难度上,咬住了嘴在想,要不要想办法离开剧团,另找一个实习单位,再不见曲风也罢。可是,该怎样迅速调离呢?
手刚按到门铃上,听到屋里的电话铃一起响起来。
是她母亲给她开的门,一边唠叨:“你回来了,刚好,去接个电话,响了几次了,老不见有人说话…这一上午忙的,这电话还捣。外面热吗,看你一头的汗…”问着,却并不等女儿回答,又扎煞着两手转回厨房里去了。
小林没有鞋就走进去接电话,果然对面是一片空寂。她想也许是有人恶作剧,便也赌气不说话,无打采地把自己窝在沙发里,踢掉鞋子,看着屋子里的摆设——早就想搬家了,厌透了每次回家都要低头穿过狭长的堂和堂里人的眼睛——旧旧小小的沙发,旧旧小小的茶几,小小的电视柜上立着小小的花瓶,里面着稀稀拉拉的塑胶花。有时候小并不是可,只是一种寒酸,干净的简单的一种寒酸,这也是上海堂家庭的共,越是虚荣就越寒酸,单薄的骄傲与强悍。
上海有地铁,也有有轨电车,上海是不可重复的城市,可是上海的堂家庭却是重复得可怕。
所以堂的女孩子们都急着嫁,急着生活的改变,哪怕是从这条堂嫁到那条堂里,至少也有一点点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