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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看朱成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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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私藏军械罪行重大,江都令直接将此事移送州府办理。

现任扬州刺史原是京官,本尚可,因无意中得罪二张左迁,混了好久才又爬到今天的地位,几年苦头吃下来,简直就是谈“男宠”变。虽然皇甫叔轩地位远远不如二张,但在皇甫家的厚礼奉送和“婉言相求”之下,明知此案定有冤情,却也不敢公然作对。

在这种情况下,刘濯十分合作的态度简直让他动得痛哭涕…他把案情待得所有人都觉得确有其事,几乎没有一点栽赃诬陷的痕迹。

譬如说,问他动机何在,他说是在州时曾听到有个传说,新婚之夜把仿制的弓弩盔甲放在家中偏僻处,不但可以一举得男,而且孩子长大后必定是冲锋陷阵,战功彪柄的猛将,他望子成龙心切,觉得用真玩艺肯定比仿制的灵验,所以一时糊涂才藏了军械在柴房;问他弓弩盔甲从何而来,他说是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趁守卫松懈之际只身偷溜进军械库盗出来的。

时问地点都待得明明白自,而且一口咬定是他一人所为,不干别人的事。虽然这与设想中有点不符,但在又喜又愧之下,刺史也实在不忍心再他牵连旁人进来,反正皇甫公子也没说一定要把元家整垮,他就不要再多作什么孽了,扬州府衙中当年效法来俊臣、周兴创意制成的恐怖刑具,竟没有一种落到刘濯身上,是为不幸中的人幸。

几天后,刘濯被判刑,发配辽东服役。而负责管理军械房的张参军则也象征地罚了点小钱,以惩戒“殆忽职守”、“律下不严”----唐律,刑以上须报刑部批复方可执行,因此要放到辽东去的犯人按照惯例先押解上京,到批文下来就直接送往边疆。刑部复核本来就不过是个形式,十几年下来真正被发问重审的案件极少,这样的安排可以省很多工夫。

起解之,元府阉家送行。

“贤婿,这几老夫与桑儿一直在查,是家里哪个不肖之徒勾结外人干下此等勾当,但…”官差进门后二话不说就往最偏僻的柴房搜,怎么看也是事有蹊跷。无奈时间过于紧迫,又没什么线索,明察暗访了几天,还是一无所获。

“事已至此,您就不必再多耗心力了,万一为了替我翻案得府中人心浮动,反而得不偿失。”听他如此通情达理,元员外心中更是愧疚。

“唉,元家亏得有你,亏得有你…”老实说当初他对女几的婚事尚有些疑虑,就怕刘濯不够真心,伹今天看来,一个男人肯为一个女子担下天大的罪责,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前程,其用心绝对是无可置疑的了“路上自己保重。可要尽早回来!”这个女婿,他不能不认。

“是。您也保重身体,桑…就拜托您照顾了。”他对着老人说话,眼神心思却已飞到了一旁的元桑身上。员外了然一笑,退了开去。

元桑一身素服,形容憔悴,正在絮絮叨叨地吩咐努力隐忍不耐的宜得…宜得坚持随他…齐去辽东。

“就算路上我反悔了,也可以很方便地回家。”劝他别跟时,他这般说。宜得家在河西,因为随他左右,已经有三四年没回了。

“天寒地冻,你要小心伺候,别让他着凉了,他一向不会照顾自己;多吃点鱼,不要心疼花钱,盘够吧?千万不要一时意气跟官差起冲突,有什么气也忍一下,平平安安就好…”

“桑。”刘濯走到她面前。

宜得舒口气,终于可以耳清静了,他跟了主子好几年,她才当人家媳妇几天,这些事还用得着教?啧,女人。

“濯…”他穿着囚衣,手脚上镣,头发散,颌下有胡渣,整个人都变得很糟糕。都是因为她啊,若非她这般无能,这般弱势,事情何至于此?他原来是那样的才气纵横,前程远人,他本来只是想安安分分地过一辈子寻常生活,却因她的牵累,去承受完全不该属于他的命运,辽东片寒,大小战事不断,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

恶人只手就吋以翻云覆雨,而与世无争的无辜之人却只能逆来顺受,仰共不公!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双手被锁在刑枷里不能安抚她,他只能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暗暗心疼。

“桑,你要坚强。”他不能让她落泪,怕只要一看到她的泪水,自己会使尽所有手段放弃辛苦得来的新生,也要留下来伴她左右。他不能那么做,刑只要六年就可以回乡,中途遇到大赦的话时间可以更短,如果走另一条路,就是一辈子的沉沦了…

“过客,我们说好的。”公差的吆喝声中,他被迫举步,渐行渐远却频频回头,用口形索要着她的保证:“过客。”她不哭,他会回来的。他身强力壮走了那么多地方也不过生些小病小痛。一定会回来。她要做的,就是让他回来之后不再面对这种被迫离汗的劣境!一咬银牙,她望定他的身形,用力点头:“过客!”他放心之外又有些些伤心,扭头大步离开。

她立在当下眼眸追随,直到再也看不见背影。

走了,就这样走了,拖着泥,带着水,再有一颗牵牵念念的心…

她,不哭!

----在宜得的好生“孝敬”之下,几个解差对他主仆二人颇有特别待遇,路上也不甚艰难。如此一路无话,到了汴州。

休憩时,刘濯将宜得唤到一边,从怀中取出些物事。

“宜得,你别再随我走了,替我回扬州去看看…元姑娘吧。皇甫仲擎不知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来整元家,你带着我的信物,若要用到钱财之处,尽管去取用。如果单用钱不能摆平此事…”他沉半天,终于接了下去。

“到万不得已之时,你便把这封信送到京城求助,记住,非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李宜得呆呆接过他给的东西,好半晌才连连摆手:“不行,路上你一个人万一出事…”刘濯给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缓缓道:“宜得,这些年来你跟随我左右,帮了我许多忙,我心中好牛。你难道没想过,我身怀重金,只身南来,为什么能完好无缺地活到遇见你的时候?”他是没想过,又不是娘们,谁耐烦整天想来想去的…耶?他说的,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怎么可能?哼,他肯定是为了让他回去看顾他的婆娘才吹牛诓他的。他会功夫,猪也能在天上飞了。

看他神情几变,刘濯含笑不语,俯身拾起豌豆大的小石子扣在指尖,向着二丈开外的槐树轻轻一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