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鹤下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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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二公子的中意的那种类型嘛!被風騒大胆又不黏人。”
“长得可真不错,那双眼这个媚呀…”
“少晕陶陶的了,咱也只配在这里口水。人家的眼界可高着呢。没钱没势的,靠近个一丈都把你踹到天边去!”
“哇,真美的呢!”
“喂喂,你挡住我啦,快闪一边去!”众人推推搡搡,原来颇为宽阔的上山道路此刻连蚂蚁都只能望人而兴叹,所有人似乎都很享受…倾城出动的奇观,一年只有一次,怎么能不好好八卦一番呢?
----后山,清幽。
小小的澄碧湖畔立着个颀长身影,瘦削,拔,一袭白衫更衬托出尘气质。双手微抬,托一管比寻常乐器长上许多的玉笛。手指非常好看,修长,白皙,不着痕迹地灵巧摆
笛孔,旋律便悠扬而出。从细致的纹理一眼便可判断出,手的主人必定养尊处优,不事劳作。薄
轻抵吹孔,微微歙动,一曲“三
”吹得孟
的湖面似有寒气。鼻梁直而高,但并未
格地突兀。眼睛因投入而微闭,又被睫
遮住一些,看不真切。
的天庭,是命理上的聪慧福禄之相。近乎苍白的脸削弱了剑眉所强调的气势,却还不至于有
柔之
。
青山,绿水,玉人,天籁,组成一幅美得教人叹息的图景…
“唉。”李宜得呈大字形躺在湖边草地上,发出了第二百九十一次想…
好吵。
以及怨恨…
还让不让人睡觉?
为什么世界上的人那么多,倒霉的就他一个?
如果不是倒霉地被偷光所有盘,又倒霉地吃了有
葯的稀饭昏昏沉沉被当做奴婢拉去集市上卖,最倒霉的是被眼前这个人用一片金叶子在人贩子笑得合不拢嘴众人目瞪口呆的状况下买走…他就应该已经回家孝敬老母,顺便娶个媳妇过年,再做点小买卖什么的过他的太平
子,而不是傻乎乎地跟在奇怪主子背后,
复一
地听着这些冷飕飕扰人清梦的怪声!
而这该死的一切还是他自找的!
那主人买下了他,然后挥挥手,说:“你走吧。”虽然觉得自己不值那一片金叶子,但他还没笨到扯什么做牛做马报答大恩的鬼话把自己绑一辈子,作了个揖,转身就走。行到十丈开外,开始唱空城计的肚子提醒了他身无分文这一残酷的事实。就算一路打短工到了家,他也没脸见娘,当初出来时可是夸下海口说至少让她一年不愁吃穿的。然后他发现这个白衣书生还在视线之内慢慢晃悠,看起来很有钱,又一脸老实相,只要他再给他一片金叶子…
他就那样鬼心窍地冲上前去,大喊:“公子,让小人做牛做马报答大恩…”这就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
从此他就跟他往家乡的反方向走去,糊里糊涂在除夕之夜南渡黄河,想到家里等他等得心焦的娘,他就想哭上三天三夜!
包悲惨的是,四个月下来,虽然吃好穿好,却一文工钱都拿不到!
第一个月,他告诉自己,大概是每两个月结一次账;第二个月,他想,大概前三个月是试用期;到了第三个月还没动静,他悲哀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在那种肚子太饿的情况之下说了什么一辈子服侍左右之类的胡话,被主人当了真,所以才理所当然地以榨他的劳力为己任。
他甚至没摸过那些可的金叶子一下,住客栈用饭都是主人自己会的账,按道理书生花销,付钱的不都是他身边的书童吗?呃,虽然虎背熊
有一脸大胡子的书童很少见…总之,他不给他钱,会账时却又总给得太多引人觊觎,他都不知道已经替他解决多少拦路抢劫的歹人了,这人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怎么当人家主子的呀?怎么着也称赞几句吧,他却总不说话,站在一边看他教训完了
贼,抬脚就走。
不过慢慢地他倒也发觉,其实他不是故意如此。毕竟一个连吃穿住行都没法自理的人,你能指望他懂多少人情人世故呢?
他们到任何一地都会重复以下情节:打听之后到最大的酒楼,挑最好的位置坐下,主人开始严肃地点那一串用水晶、八宝之类打头的菜,伙计愣了大半天才说没有这些,要不要来店里的招牌菜,于是,就被那种让人家羞愧得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出来吃这行饭的眼神盯他个一盏茶时间,再说:“好。”到莱州时,终于让他幸运地点到了跟他所说名堂一模一样的螃蟹,哪知上了桌之后,他却指着盘中之物问可怜的伙计:“这是什么?”搞了半天才知道,他从没见过带壳的螃蟹。没得说,在一百文钱的惑下,伙计自告奋勇替他剥壳。当时还埋怨干吗不让自己人赚钱,但在眼泪汪汪的伙计被要求洗十遍热水五遍冷水才准动手时,李宜得心中大叹:好险!
主人会自己穿衣服和梳头,知道这个后他简直动得痛哭
涕。虽然中衣短袄常被穿错次序,但至少外袍看起来是很整齐的;虽然鞋子几乎每天的左右脚都不一样,但至少走路的样子还是理直气壮的;虽然发簪
得“稍稍”倾斜了一点,但至少头发还是没散…总之,只是邋遢而已,真的。估计这是主人遇到他之前没被抢的惟一理由。
主人不会洗衣服,所以衣服鞋袜都是换一套扔一套的,从不穿第二遍。
主人早上起来会很自觉地打水洗脸,却从来不知道用衣服以外的东西擦脸。
主人晚上一定要向店家多要三被子垫在身下才睡得着。…结论一,主人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碰上他这么好的仆人,让他变得干干净净一路受姑娘垂青。
结论二,他李宜得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这么个主儿,做白工还得忍受听不懂的噪声对他耳朵的迫害。
为什么会好死不死地让这个怪人救了他?为什么他要跟他没头没脑地走来走去?为什么他莫名其妙地成了终生仆人?为什么他不忍心抢了金叶子就跑?为什么师父骗他说不用读书学武就会很有出息?为什么他不是个女的可以跟师妹一样靠舞剑就能赚钱?
他,李宜得,穷困潦倒的江湖中人,跟了一个稀奇古怪的主子,天南海北地到处看房子瞧寺庙,离家万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却一无所得,如此际遇,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