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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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留下来过夜,听好,我习惯住暖阁,你二姑住夏临轩,而你三姑则…”
“嘿,你们是来奔丧还是来旅游度假的?就算心裹不难过,也麻烦稍稍假装一下,表现出一点手足之情好吗?”二度守寡已经让她够难受的了,她们居然还跟她计较这些有的没有的。
黄大姊被她说得一愕。
“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黄三姊气呼呼的指著她的鼻子骂道,“虽然我弟弟已经跟你拜堂成亲,但是我们可还没决定承认你这个弟媳妇呢!”
“就是嘛,”黄大姊一看有人帮腔,立刻直杆,两手比成一只大茶壶,神情傲慢。
“我就偏要住暖问,看你能拿我怎么样?”望着她们四人趾高气昂的走出房间,季雪整个人像矮了一截,颓丧不已。
她天生就不是逞凶斗狠的料,开口扯不了几句,便被人家得死死的,这往后的子怎么过才好呢?
“雪儿、雪儿。”是她娘的声音。
老天,黄家四个女人已够叫她头疼的了,娘又来凑什么热闹?
“雪儿呀,”她娘一身大红衣裳,头上一朵珠花颤地随她颠进新房。
“听张捕快说,黄德原是自己暴毙的?”全世界大概只有她这个丈母娘在得知女婿断了气后,还能笑得心花怒放的。
“是啊,你要不要买串鞭炮回家大肆庆祝一番?”季雪没好气地抛给她一记白眼。
“说得什么鬼话,要庆祝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呀!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我们心肠很恶毒的。”难道不是吗?季雪在心中质疑著,“你哭过啦?眼睛红红的。”
“废话,你以为成为万贯富婆是那么容易的?喜极而泣你懂不懂?”她边说已经边开始寻宝,枕头底下、柜子里、榻内…只要看得到的,无一逃得过她那十只魔指。
“喂,那死老头究竟留了多少金银珠宝?”事实上,黄德原遗留下多少财产,季雪也搞不清楚。订亲后,他曾领著她到三层楼高的秋蝉轩,告诉她眼前所有看得到的田宅全是他的。当时她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从此以后,她将完完全全离贫困无依的生活,忧的是他年纪这么大,当她爷爷都嫌老了,怎么当丈夫?
“喂,你在发什么呆呀?”她娘已经快手快脚地装了一麻袋的古董器皿,背上肩。
“这些多余的东西我先帮你清掉,明儿再来清别的。”
“明天你还要来?”季雪对她的贪得无厌,简直不能忍受。
“当然喽,你哥哥、弟弟还指望你帮他们成家立业呢,不多拿一点,怎么够?”临出门时,她娘看到门边高架上,摆放了一只青天碧绿瓷器,顺手又拈了去。
“你什么都为哥哥、弟弟著想,有没想过我的终身幸福,现在我要怎么办,娘?”她一转眼,却发现房里没半人。娘走了?走得那么惶急,好像多听她叨念几句都赚烦。
季雪立在静悄悄的长廊下,有著被世人遗弃的悲凉。她没能像一起长大的邻家女孩一样,凡事有父母作主,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候,没有人会如同她母亲这样,一切向钱看。
该是无限美好的房花烛夜,为何美奂绝伦的月光却如针刺一样,垂直照下来,直达她的口,痛得令她不过气来。
连串的打击使季雪对婚姻的憧憬消失殆尽。
蹒跚踱回房里,黄德原的尸体已被长工们移到大厅等著入殓。空的偌大寝房,阵阵凉风穿窗袭来,颇有一股森。
她跌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仿佛出水芙蓉的秀丽容颜,不慨万千。
“夫人,”黄德原为她新买的丫环慧妮走到她背后,冲著她羞怯地抿了下嘴,为她拔下发际的玉簪,用一把半月形的篦子从上到下,小心翼翼地梳理她乌黑如锦缎般的长发。
“先别难过,这节骨眼,您得赶紧为将来打算。”季雪瞄了她一眼,本责备她僭越,但继之又想,她说的也不无道理。黄家家大业大,黄德原虽没留下一男半女,但一表八千里的亲戚没有一牛车也有一箩筐,万一他们联合起来跟她争夺财产,凭她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弱女子,怎会是人家的对手?
“我现在整个脑袋瓜烘烘的,本不知道从何打算起。”
“慧妮明白,任谁遇上了这种事都免不了方寸大的,所以…”她神秘兮兮地跑到窗边、门外,确定四下无人后,关妥门窗,才从袖底出一叠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纸,进季雪手中。
“这是…”季雪微愕,低头一看方即了悟,“是银票和房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