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泪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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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泪，奔涌而出。

破晓，我起身前往北方部落。以前曾听父亲说过，颛顼喜音乐，经常自己抚琴演奏，并让飞龙效仿风声，猪龙婆做乐师配乐。他深谙音律，说话声音都如敲钟击磬，温厚洪亮。我抱着一把琵琶混进他的殿当歌姬，一曲终结，余音绕梁。

他走过来捏住我的下巴，说“你这么美，为什么我以前没有见过你？”我握住他的手，千娇百媚地说“我怎么知道，你害我等得好苦。”那晚是上弦月。天空晴朗，星月争辉。我用琵琶弦亲手勒死了一个欣赏我音律和美貌的无辜的人。

是伏羲哥哥教我弹琵琶的。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一辈子跟他与姐姐呆在南方部落，他们幸福，我就幸福。

断了的琵琶弦浸没在猩红的血迹里，凌而肮脏。我的泪汹涌而无声地，洗不尽的哀伤，止不住的悲戚。

忽然很想知道，有没有那样一地方，可以让住在那里的人不再泪。我开始寻找那样一个地方，我真的不想再为泪。

我没有回到黄帝身边，开始一段有关寻找的漫长而孤单的。

寻找，寻找。然后在寻找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背叛自己。天空中掠过的一只飞鸟，森林里绽放的一朵花都能轻易勾起我对他的回忆，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他黑的及长发，他冷漠深邃的眼睛，他明亮生动的笑容。我的泪再也没有停。

一，我来到一处僻静的山谷，里面开了淡黄的小花，花瓣下结着小小的红的果子，香气扑面而来。我被这种奇特的小花引，不住驻足，静静地望着。

忽然路过两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径直过来采摘了许多这种花，兴高采烈的样子，其中一个说“这么多的情花，一定可以买个好价钱，不知会帮到多少痴男怨女成就美事呢。”另一个笑笑，说“也不枉我们翻山越岭地走一遭了。”我忍不住问“请问姑娘，你们说的情花是这种黄的小花吗？这是什么花，为什么以前我没有见过？”她们这才发现身后有人，很耐心地告诉我说“这种植物其实叫做遥草。黄的花叫情花，红的果叫果，食过之人可以被他人恋，跟自己钟情的人白头偕老。”我点了点头，走过去摘了一株握在手里，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觉。两位姑娘采够了花便离开，临走之前对我说“这花真的很灵的，姑娘不妨一试。”我握着这花呆立许久，终于含着泪放到嘴里。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世界上本就没有一个可以让人不泪的地方。我想回到黄帝身边，只要他肯真心我。

花一入口，体内忽然剧烈地疼痛，像有一股火焰烧烤着我的心，五脏六腑都像要燃烧起来了一样，炽热难当。我痛苦地跌到在地上，手指嵌进泥土里，血染红了一大片泥土。

恍惚之中竟然看到了姐姐。她冷冷地望着我说“涟淼，我说过我不会原谅你的。是你一手毁灭了我的幸福。”姐姐！这么久没见，我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她甚至让我忘记了疼痛，可是没等我开口，她继续冷冷地说“那我走了之后，在中央圣土的山涧之中遇见玉皇大帝自然子。他收留了我，他说遥妃，我不会再让你离失所。

我以为我终于找到幸福了，可是一年以后，他的子西王母来找他，把他回了天庭。我那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上的，竟是那样不堪的一个男子。

我于是自了生命。魂变成了遥草，开出情花果，只希望可以帮助那些痴心的人得到真。

任何人都可以得到真，可是只有你不可以。

涟淼，你总是泪。现在我就干你身体里所有的水份，让你再也没有泪可以。”我挣扎着伸出手去，徒劳地挥舞，我哽咽着说，姐姐，姐姐，你原谅我，我真的很想你…

姐姐的幻想忽然消失，只剩空旷的风回在山谷之中，哽咽如风声。我的泪再也留不出来了。

那一，那株植物真的燃烧了我身体里所有的眼泪。身体干涸了，心也干涸了，炽热难耐，口中涌动一股热气花一般翻滚在边。四周的空气骤然燥热起来，我收了身边所有的水气，身边变得雾气白浊，月不光，赤地千里。

四.

渐渐的我的容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于体内不再有水分，我的皮肤加速枯萎衰老，头上的三千青丝也只剩下稀疏几跟丑陋的绒。我是用手摸到的，我无法看到自己的容貌，因为每我靠近的每一片水域都会迅速干涸，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我走到哪里都会给那里的人带来灾难，只好隐居在西边的一片沙漠里，每枯坐如磐石。我很想念我的父亲，伏羲哥哥和黄帝，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终于不再泪了，眼泪和，同时消失在我生命中消失了。

子沉寂地过，升落，我呆呆地坐望天空，不知今夕是何年。忽然有一，一个美极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

事隔多年，我依然认得她。九天玄女，容颜依旧绝美，而我，却已经成了一个只会制造旱灾的丑陋怪物。

她开门见山地说“黄帝已经统一五洲，当前唯一的敌人是蚩尤领导的部落，他现在需要你的帮助。”我苦笑。

“我这个样子，还能帮他什么？”许久没有说话，听到自己的声音居然觉得这般可怕，沙哑梗，怪气。

“黄帝手下本有一只可以呼风唤雨的应龙，可是蚩尤请来了风伯雨师，风雨猛烈，应龙的法术无法施展，军队即将溃散。你可以带来旱灾，所到之处赤地千里，风伯雨师必定奈你不得。”九天玄女的神情急切，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为黄帝打算，没有奚落嘲笑我的意思。

我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我还有什么犹豫的呢？能再看一眼黄帝，以后多少个孤独枯坐的夜夜晨晨昏昏也凭添了许多乐趣吧，我几乎要忘记他的样子了，我是多么刻骨地想念他。

现在这样，算不算是绝处逢生。

我忽然又开口，说“我有一个条件。”九天玄女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的条件。放心，我只说来找旱魃助阵，他只是个凡人，他并不知道旱魃就是你。”那一，我出现在黄帝面前，狂风暴雨顿消，烈当头炎热无比。蚩尤的军士惊异不已，士气大减，应龙和黄帝的军队趁机扑杀上去，大败蚩尤。

他亲自过来谢我。岁月摧人，他也苍老了许多，只是那眸子里深邃的英气一如当年。我明知道他不知是我，却还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我现在的样子，怎么可以被他看到。其实也许他早就忘记了那个曾经叫做涟淼的女子，总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身体里好象有无穷无尽的泪水。她改了自己的名字叫轩辕魃，只因想跟你重新开始，去过一种没有泪水的生活。延续了你的姓氏，却终究留不住你的情。

这一个照面，结束了一切。即使是个怪物，我也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我来到赤水以北，亲手用石头搭建了一座苍凉的城。

这是一座空城。没有记忆，没有情。

我叫它无泪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