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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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着收拾行李，订机票，要去尼泊尔找花，恨不得马上就走。

江婉如呢？管她去死！

疗养院打电话催款，这个月的费用他没有缴。他故意的，最好江家的人来质问他，最好！他要把真相揭发，他们欠他的，他当了那么久的白痴，他有那个反击的权利！他有痛斥他们的权利！

奇怪是他对婉如不闻不问，又拒缴疗养费，江家的人，却没来兴师问罪。

前往尼泊尔的那天早晨，楚天驰去见江婉如最后一面。

他拖着行李箱，凛着脸，来到套房门口。

一大早，里面已经有访客。

楚天驰站在门口，没打招呼。他握着行李箱手把，看着一个手不停发抖的老先生在说话…

“妹妹…今天换爸爸陪你喔，乖。”老人口齿不清，手颤个不停，努力要擦拭女的脸。

“妹妹今天好不好啊…妈妈去帮你买纸内了，你的纸内用完了啊，等一下她就来了喔。”楚天驰走过去，在老人身旁坐下，老人看他一眼，又转过脸去，望着女。

楚天驰等着，等江父骂他，就像当初出车祸那样怪他，质问他为什么冷落他女儿，又不缴疗养费。可是，老人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地擦拭女儿的脸，什么都不问。

他们这样坐了快一小时，终于他受不了。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楚天驰问。只要伯父开始骂他，他就要大声反击回去，要发这八年来的愤怒。

可是，他骇住，他万万没想到，肩膀一阵温暖，伯父老泪纵横，拍拍他的肩膀。

“你辛苦了…我们婉如让你辛苦了…我跟她妈，一直很谢你，都这么多年了…你要是累了，我们也不会怪你…这都是婉如的命…我跟她妈已经看开…”老人泣不成声。

“假如你遇到好女孩，你就去，别再管我女儿了…你也不是故意的，这都是命。”老人说完，趴在女儿身上哭。

楚天驰凛着脸，听着他痛哭。

“你知道吗？你女儿那天去哪你知道吗？”他厉声问。

“什么？”江父转过脸，一脸茫然。

凝视那张泪斑斑，又皱纹密布的老脸。

“你女儿…她…”他好想说，可是身体在颤抖，血沸腾着，那些丑陋的话，梗在喉咙。

江父一脸莫名，等他把话说完。

“伯父，你出去一下好吗，我有话，想单独跟婉如说。”结果，他说出的是这个。

“噢，好。”江父捞来搁桌旁的拐杖，颤颤地起身，缓慢走出房间，把门轻轻带上。

楚天驰看着婉如空的眼，看她无意识地张大嘴，呼着冷空气。

他眸光暗下…他，还想跟这样的人，计较什么？

换作当年，他血气方刚，年轻气盛。假如知道婉如背叛他，一定会弃她不顾，撒手不理。那时江家经济状况很不好，如果他走掉，她的命运会如何？照顾植物人，需要庞大的医疗费，婉如会落到哪里？而这两个可怜的父母，要怎么过下去？

花是他的天使。

有没有可能，他也是天使？他是婉如的天使。

他以为他会气得去勒婉如的脖子，以为他会对她咆哮，对她家人吼叫。可是，临到头来，他发现他喉咙梗，说不出丑陋字眼。

忽然想到，花不断超时看诊，为病人付出。那时他笑她愚蠢，可是她说，她不是为了要他们报答才付出的，做那些，只是因为她到快乐。

看着江婉如，他想着，如果花在，换作花，她会怎么做？良善的她，会仇视这可怜的女人吗？会怨叹过去的付出吗？会对婉如父母辱骂，揭他们女儿的丑事吗？然后让两个已经很悲惨的老父母痛心吗？

楚天驰眼眶殷红，原本暴怒的口，突然被另一股温暖覆盖。

他毕竟是被深深地过，他毕竟是被一个品质很好的女孩，深深祝福了。他就是想恨，也无从恨起。时光毕竟不会倒…付出的关怀又何必收回？一切，或许都是最好的安排。

要他为了婉如去学经络，要他认识巴南师父，要他有一技之长，可以赚很多钱，安身立命，照顾江婉如。到最后，又让他能和花认识。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他微笑了，眼泪淌下来。

假如当年狠心，对婉如撒手不理，也不会走到和花相遇的路途。

如今，又何苦去恨这已没有知觉的女人？

如果，那时没和花好好拥抱过，深过，现在，知道真相，他可能会很恨，恨他错过了。然而他们毕竟互相温暖过，也深深绵了。他没有遗憾，他释怀。

他俯身，揽起江婉如，让她偎在肩头，他坐下，拍抚她冰凉瘦弱的背脊骨，在她耳边说:“婉如…我原谅你…”说完，自己好动，吻了吻她发梢。

“…我谢谢你。”谢谢生命中经历的发生的一切，他不要怀着恨，花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他要学花，把焦点凝聚在快乐的事物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拥有这么多，也许，这都是花给予他的。

他觉自己充的能量，这个时候…

楚天驰望向落地窗外，望向天空，看进云里头。

这时候，远在尼泊尔高山的花，是不是正在为他祈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