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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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过去有时在她种的不成功的杂无章的花草中甚至会路,艾米·帕克再栽花种草时便格外当心——不再种已经长得遮挡了这所房子的那些过分茂盛的灌木丛。这些灌木丛本身就是一片“林莽”它们散发着让人窒息的、枯枝败叶的气味和寂寞冷清的花儿的香气,引人钻进某种隐秘的、柠檬的光和肥硕的树叶中去。她不再种这些了;而是在这所房子门廊周围种植一些花草。这是一些种在花盆里面的、更为娇贵纤弱的花草。她经常一边给它们松土,一边唉声叹气,并且仔细察看,直到看见趴在花上的昆虫和那黑乎乎的叶子上面的气孔和圆形的疙瘩。她用表皮板和纤维板给她喜的这些花草做了一些乎乎的凉篷。她的花草几乎都是枝叶肥硕、颜暗绿。当然是些“无名氏”她向来叫不出这些花草的名字。
大部分子,她都在自己种植的这些花草间绕来绕去,摩挲着它们,希望看到安滋生活的种种迹象。或者眺望着远方,看外面那个世界的生活,看那些手挽手的年轻人,看陌生人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那脸上,什么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空的思想和牙齿。她还看着她那位四处走动着的丈夫,试图把他从那种完全合乎自然的形态中,拉回到自己身边。她喊道:“你该回来一会儿,歇一歇,斯坦。待在这些花草中间晒晒太很不错呢!”然后,这位皮肤黝黑的妇人就坐在那儿,在好像要爆炸似的寂静中倾听着。
“在这儿待着也不错,”丈夫说。
“我坐不住。我得趁有亮的时候再四处走动走动,到处刨刨挖挖。”他就那样眯细一双眼睛,微笑着,四处溜达。
这位胖老太太知道怎么过活,她坐在那儿,在花草间息着。她坐在一张破旧的藤椅里,椅子在她身下吱吱嘎嘎地响着。这把椅子已经散架许多年了,可是坐着舒服。那轮红似乎是斜倚在她的膝上。有时候,她和自己周围那些她最喜的花草溶为一体,到心意足。
大约这个时候,帕克太太接受了两次来访。一次让她心烦意,另一次则让她神振奋。但是她将在若干年内认真地审视这两桩事情,因为有些方面她已经全然忘记。经过这样的审视,她便会在一片光辉中看清它们。事物的本来面目被照得通亮,清晰可见。那些尖刻的或者滑稽的活就像印在灰颜的硬纸片上,一清二楚。当她坐在那些静静的花草中的时候,她确确实实看见了它们。
第一个来访者是个男人。他沿着那条小路走过来,头上戴着一顶还新的棕帽子。他低着头,因此她没看清是谁。可是她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见钱、皮靴和一个嘹亮的嗓音。她还听见那个男人说的话。因为他边走边和一个小男孩说话。那是一个喜气洋洋、脸红润、胖乎乎的小男孩。他蹦蹦跳跳,不时跑回来,揪掉身旁含苞放的花。小男孩不像这个男人这样是专程来访。他像平常孩子们那样,是碰巧来这儿逛逛,而且要见识见识、尝试尝试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可是这个男人却心事重重。他对自己在这里的出现过分,尽管他有意识地跟那个小男孩嘟嘟哝哝地说着什么,一双手似乎很随便地拨开叶片尖尖的夹竹桃。
妇人一动不动,继续坐在她的花木中间,等着瞧发生什么事情,瞧她是否知道该做些什么。她的心已经因这个男人而起来了,不管他到底是谁。陌生人靠得近了就会显得大得吓人。因此,她不无恐惧地等待他抬起头来。
他的头抬起来了,碰得倒挂金钟直晃。这个男人原来是雷。
在他看见她之前,她打量着这个她曾经过的服饰浮华的男人。她的两片嘴张开着。就像某些买卖人一样,他确实衣着华贵。
“哦,哈罗,妈妈!”雷说。
“没看见你在这儿坐着。”他的声音像是突然爆发出来似的,一只脚吱吱嘎嘎地向后蹭着,就像照上了什么东西——一只鸟或者一只猫。
艾米·帕克在她的花草间张望着。
“有时候我下午在这儿坐坐,”她说“晒晒太。”小男孩已经跑到前面,找人去了。他并不指望跟这人谈话,就像他不和草或者石头谈话一样。
“这是个好主意,”雷说。他为了讨好老太太,也许情愿变成个温柔的大孩子。
“冬天晒晒太,是吧?”
“我没想到会见着你,”母亲似乎是从衣服的包裹之中说。
“你又要啥东西来了?”
“哦,别胡扯了,妈妈,”雷说。他还试图摆出那种华而不实的大人物表示友好的架势,打着哈哈,充自信。然后,他想起该说什么了。
“我干嘛就该老是跟你们要东西呢?我就不能来这儿闲住几天?我想再来看看这地方。我一直想这件事呢!就这么回事儿。”但是她的脸还是沉沉的,目光顺着花草黑乎乎的叶子望过去。
不过,他还要继续说下去。
“我简直认不出这地方了,”他说,讲话时还意识到自己的衣着。
“你们让花草长得太茂盛了,都快把你们给挤走了,妈妈。那你们该怎么办呢?你记得那个燕子窝吗?有一年我掏了窝里的蛋,用一玻璃管吹着玩,垫着棉花放到一个硬纸盒子里,直到打破了。打破了,”他说。
“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她说。
不管是记得还是不记得,她微微拾起了头。
男人朝那一丛丛倒挂金钟吐了口唾沫。
他看起来很暴躁,神处于一种崩溃的状态。在某种情况下,记忆也是罪恶。
就像个买卖人,她心里想,很为此忿忿不平。她不让自己想这桩事情,也许过些时候,私下里可以想想。我不想雷,也不想别的任何人,她对自己说。于是她就这样在那儿干坐着。
“我还以为能跟你谈谈,”他说,就好像那个男孩不在跟前“可是现在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