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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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呀，”他献殷勤地劝说道。

“不行，”她说，希望自己能转过脸去。

“对于你这种厚脸皮的男孩子，不行。”她想打垮他，一本正经地板着面孔，望着他放在窗台上的两条胳膊。

“啊，”他说“我可不是一堆马粪。抓抓我，瞧瞧咱们的本。我允许你用把叉子。”

“我要告诉鲍凯先生，”她说。

他笑了起来。她看得见他那一嘴大牙。

“不开玩笑了，”他笑着说。

“我给你带来个口信，”他说“你该怎样报答我呢？”

“什么样的口信？”她挫着指甲，小心翼翼地不把目光落在可能引起她注意的任何东西上面。脑袋像滴答滴答的钟摆，不由自主地晃动着。这已经开始成为一种她简直要喜的游戏了。那股浓烈的涂抹剂和干草的气味熏得她烦躁不安，小雌马的嘶叫声在驯马场木栅栏后面的沙土地上回着。

年轻小伙子开始抠窗框隙里的油灰。

“什么口信？”她问道。

倚着热烘烘的墙，他挪动了一下身子，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懒洋洋的、很沉着的架势。

“你哥哥捎来的，”他说。

“我哥哥捎来的？你怎么认识我哥哥？”

“啊，”他说“星期六，我在沃里克的农场见过他。”

“不会是我哥哥。我哥哥在北边。”

“可是他最近回南方来了，明白吗？”

“我简直无法相信你认识我哥哥。”

“你难道不是雷·帕克的妹妹吗？”

“是的，”她说“可是…？”

“雷说:‘告诉尔，最近哪天，我要去做一次社的拜访。’”她坐在那儿思索着，又成了镶嵌在窗框里的一个瘦小姑娘。她的心被搅了。有什么事儿要从这窗台闯进她那间小屋，打破她幽静的独处。

“哦，”小伙子说“我还以为见到哥哥，你会高兴呢！”

“晤，”她说“我会高兴的。”她把她那张椅子往后推了推。小伙子挪动着脚步要走了，他意识到她年纪比他大。在大多数情况下他只不过是个孩子，他个头儿大，喜摆出一副与他的块头相适应的架势。可是此刻，他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谈下去了。于是一双胶底帆布鞋踏着松软的草坪，扬长而去了。

尔玛·帕克被搅得心神不定。她走进起居室，在她的这位远房姑妈莉莉·鲍凯那张热那亚天鹅绒小沙发上坐下，翻着一本杂志，瞧那里面新娘和家具的照片。那种她所无法达到的奢华，使她连气都不过来。而可能失去立足之地的忧虑又引起一阵最初袭来的痉挛。她咳嗽着，杂志哗啦啦地翻动着，许多彩明亮的画页打开又合上。渐渐变暗的光线带来椰子冰淇淋和童年时代甜甜的忧伤。她站起来，变换了一下姿势，好让呼更畅快一些。然后，在莉莉·鲍凯那架钢琴前面坐下。钢琴的胡桃木饰面上着蜡泪，那是上次开歌咏会时留下的。尔玛触摸着琴键，一首首乐曲带着情，甚至带着一点儿天赋又从女邮政局长的办公室回到她这儿。她也许本来可以成为一个音乐家。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弹得相当出的乐曲会从她的手指间出。她应该有，或者将要有一架大钢琴。钢琴上面摆着一个各花朵的花瓶，和一张她穿着晚礼服的照片。某个男人——她的丈夫，长得啥样儿现在还很难说清——走进来，一双干燥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肩膀，向她表示他的赞誉。

“在你这样的年纪，应该出去玩玩，尔，”莉莉·鲍凯说。

鲍凯太太吃了一片阿斯匹林之后就一直躺着。她刚搽过胭脂，为了健康的缘故，还一仰脖儿喝了几口白兰地。所以看起来容光焕发。她在那儿听过或者看过，不同年纪的人应该有各不相同的活动这样一种说法，便“照本宣科”地做。她忍着偏头痛，在一片昏暗中望着尔玛。如果仁之心允许，她会把她看作一个可怜的小东西。莉莉喜那种热闹的姑娘，喜她们不断地驰骋在情场上寻作乐。如果不是怕跟丈夫不和，以及她的道德规范——这规范使别的男人们气——她自己也会卷进去显显身手。于是她就请人来，用钢琴伴奏着正正经经地唱起来。

莉莉·鲍凯说:“我们的父亲在尤罗加开铺子的时候，往真多。我们三个姑娘从来就没到过不知所措。那是个小镇子，可是那里活跃。总有牛场的农民们，有我们父亲做生意的合伙人经过我们那里。你的父亲也从他那个地方来。对了，我还记得他打坏盥洗盆的那个晚上。是的，”她说。

“不过，我能这样就心意足了，”尔玛说。她坐在那张硬硬的长凳上，那里面似乎包藏着那些民歌、小调。

她不再弹什么了，除了最后水似地弹了一会儿音阶练习。因为她自我欣赏的音乐已经被人打扰了。

“如果你觉得心意足，那就是心意足，”鲍凯太太边说边把一个灯罩里面的水珠甩出去，那是在一次晚会上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