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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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我没有机会留下来和族人一起努力,我的战场在二百年前,你的战场在这里,如果族人不能够领悟,你一定要带领大家,奋斗下去,那是我族的神!”同样这段子以来,从青狼这里,高腾云得到莫大的励,布农人的骨气,一点一点在他内心复苏。当他反握住青狼的手,脸上的表情有绝对的坚定。他说:“如果过去,我没有做到我应该做的,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逃避身为布农人的责任。”他相信他。青狼立在岸上,看着高腾云追着闵而去,凄然中却也有欣;至的女子,至的家园,都给他,他会尽心尽力,一如青狼自己。
他们是同一条灵魂。
他可以安心的走了…就在那时候,青狼却瞥见崖下的浓荫出现三个人,领头的穿一身白衣,教青狼然变,那不正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死仇…宋凌秀?来到现代,他叫邵天俊,前辈子他毒害真真,这辈子他依然是个孽种,要对闵不利!邵天俊却直接进入林子,留下二个喽兵想摆平青狼。青狼望着横在地上的两个家伙冷笑,很快找来蔓藤,像捆山猪般的捆了他们。
他忧虑高腾云和闵不知怎样,邵天俊那畜生追在他们后头,分明心怀不轨!他要往树林子冲,耳边忽地刮起呼呼的风声,他身不由主在风里摇晃起来。那不是风,是一股能量。巴奇灵第二度在召唤他!青狼心狂跳,但是不顾一切,顶着风前进。一路从树的折枝,草叶倾斜的角度,判断前面三人的去向,他一跳过干溪,便看见落在草地的那把刀。
那是他送给高腾云的猎刀。百步蛇纹上的鲜血滴下青草地。
青狼的心头一撞,涌现不祥的预…高腾云和闵势必陷入危险里了!他握住那带血的刀,寻着地面的血迹走,霎时风势转剧,直扑着他,到处是落叶狂飘,他越来越没法子控制自己的动作。
不,不,巴奇灵,现在不要,他必须去救闵和高腾云!他和那一阵强过一阵的能量搏斗,身体索索抖颤,又跌又撞的走。高腾云、闵,你们在哪里?邵天俊,畜生,你在哪里?快,要来不及了!一片黑腾腾的大峭壁在青狼面前升上来,崖上的天变得青冉冉的,落起茫的雨雾来了。
青狼浑身冷僵。他认得这地方,怎么可能忘得了?这便是当他劫了真真上来的埋伏崖!泥上印着凌的脚印,和着血迹,二对在前,一对在后,一定是邵天俊着闵和高腾云上了崖。
青狼提一口气往山径上冲,谁知一阵强大的气陡然从他足下涌起,将他整个人拔了起来。他吓得魂飞魄散,对着半空呼吼:“我还不能走,巴奇灵!”巴奇灵被那道从时空之中反扑回来的力道,震得往后倒,伏在石地上,无力再动一下。
四野都是凛冽的风声,呼啸着杀气,汉人的兵队已近,宋凌秀所率的官兵正一步步进哮天社。青狼呀,你快快回来!倘若巴奇灵死在汉人手下,法力一去,青狼将会魂魄四散,入茫茫的时空,化为乌有!不想巴奇灵拚着生命里最后一缕力量,要召回青狼,却遇上他在时空的另一端,顽强的抵抗着,巴奇灵的法力竟然被他那强悍的意志力,硬生生给挡了回来!山下隐隐传来兵刃铿锵的声音。
老巫师一惊,最后一次,艰苦的撑起薄弱的身子,黑血从他嘴角成一线下。这是他所剩仅有一口气了,青狼一定得回来。
宋凌秀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邵天俊放开喉咙喊。绝顶上,风冲着人吼,天眩晕的雨雾,教人恐恐慌慌不知往哪里躲。唯有邵天俊是一副雀跃,脸上的晦不见了,油亮亮迸着贲红的光彩。
“这地方在我的规画里是最好的观景台,登高一望,我的国度一览无遗!”他们被着上峭壁的陡径那时候,天下起雨,被打的峭壁化成黑,碰来像冰块一样。高腾云不断叮咛闵:“一步一步,踩稳了再走,不要往下看…”彷佛前生之事,历历重演。高腾云怎会不知道这地方!绝壁大壑,自古以来就叫埋伏崖。
二百年前,真真、青狼和宋凌秀,曾在这崖上有过生死关的对立,二百年后,闵、高腾云和邵天俊,又来到这莽莽的绝顶之上,同样在生死的关头上!闵跑到高腾云的身边来,方才因为攀岩使了力,他的手臂又涌出血来。
虽然他一再表示,他不要紧,子弹只擦过手臂,然而闵见他血,还是吓得面青苍,屡次想帮他包扎,都被邵天俊扯开。
斑腾云晓得她不愿示弱,不愿哭出来,硬是含住了两眶泪,这会儿却很坚决,把他一直揣在口袋,她那条白丝中出来,说:“你的伤口要扎起来才行。”她不顾邵天俊下的威胁,却惹邵天俊不高兴了。他揪住她的头发往后拖,她叫出声,高腾云要扑过去,那,抵住她鬓边,使他僵在原地。
“这些小事,你就不必再费神了,”邵天俊慢条斯理对闵道“时间可不多,很快,我要送你到别地方去了。”
“什…什么地方?”他慢慢咧嘴笑。
“一个你该去的地方。”连高腾云都骨悚然起来。
但是邵天俊又恢复他的兴高烈,热络的催促:“到边边去,到边边去,那样才看得清楚!”用把他们到崖边。
脚下的深处,一眼就教人像跌入噩梦般的天旋地转,闵早跟峭壁上的石块成了型,冰得整个麻痹了,胡胡涂涂的只听见邵天俊在滔滔直说:“都看见了吧,山回水抱,多壮丽、多气派的规模!喏,中间黄圆顶的建筑是主体,左边塔型那座楼有五层高,室内休闲都在那儿,它后面就是引天然泉水的五彩泳池,过哮天溪,那一大片森林绿地是高尔夫球场,来过的人都死了!我自己最得意的却是红跑马场,马厩一律最先进的设备,刚从英国引进了二十匹骏马,就在过去那个山头下…”闵和高腾云面面相觑。望过去,深谷对面邵天俊所比画的那块山头,他非法开发的山地,只有光秃秃的一片,被铲平了的地表什么都没有,甚至比上周闵来拍照时还要荒旷凄凉!她实在忍不住,说:“邵议员,你的计画或许无懈可击,可是你开发的手段有瑕疵…”
“瑕疵!”邵天俊瞠了眼看她,急急辩解“那不可能,我的计画、我做的事,不会有任何的瑕疵,我受不了瑕疵,我这人凡事务求完美,一点纰漏都会让我发狂,我是受不了的!”他微笑起来,显出一脸心平气和的表情,闵越觉得发冷。
“其实我这人本身就是个完美,你们没发现吗?我的所作所为,一生的过程,像这样,”他朝自己一比“是一身雪白,光明亮丽,纯粹的表征。”原来如此,这就是他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白雪公主的意思!
“我不会让人找出瑕疵,找出污点来的。像雪儿,那太杀风景了嘛!”他惨不忍睹的摆摆头,两眼望着闵,忽然显得很伤心。
“所以,你看,闵,为什么你造成的破坏,我会这样承受不住?那对我简直是一种玷污、一种毁灭,让我活不下去!”他像了气的皮球,头瘫垂下去。
缓缓的他又像重新充了气,脖子起来。
“我必须除去这个污点,让自己恢复无瑕,我要从头再开始”他深深一叹。
“去吧,闵,你走吧,让我重新展开人生吧。”她以为邵天俊要放她走,不料他说下去:“你是造成污点的人,你存在的一天,污点也存在一天,唯有你从这个世界消失,那污点才会跟着消失,离开我的生命。”邵天俊的眼珠子又开始闪的时候,闵和高腾云一致肯定了…这人是个疯子!一个心已经错,陷入疯狂,持的疯子!斑腾云手心冒出汗来,心脏撞着膛,他几乎听得见那砰砰的声响。他绝不能让邵天俊这疯子伤害闵,一定要想法子险,一定要!他和闵靠崖边很近,邵天俊人在他们对边,一把挥着,迫闵往崖边退,意图很明显了。高腾云喊:“邵议员,事情未必那么简单,即使让闵消失,你的污点也不见得能消失!”声从高腾云和闵中间呼啸过去,闵吓得一踉跄,脚跟着碎石子往后滑,幸亏高腾云及时把她拉回来,她头埋在他的肩下,怕得不敢抬。两只冰冷的手握在一起,没有再分开。
那一头,邵天俊搐着一张脸在狂叫:“她身上带着我的污点,只要她消失,我的污点也会消失…”一番暴跳如雷好像把他后方那片苍茫树林也给惊动了,都沙沙摇颤起来。
斑腾云起初以为是自己眼花,但是一条幽微的人影在林中隐去又出现,高腾云几乎要高呼起来…错不了,是青狼!他才悄悄钻过树丛,却突然倒下去。
没有人知道,这高腾云到达怎样一个惊惶的地步,他觉四围涌动着凛凛的风气,看着青狼趴在树丛下,手脚挣动,却挣扎不起,他比什么都明白,是穿越时空那道能量他牵制住了。
斑腾云想大喊,青狼,撑住;想冲过去,然而这边邵天俊把瞄准了他们。
“你们是要自己跳下崖,还是要我开?”那冷酷的威胁从风中传入青狼耳里,得他一股劲撑起身子。他剩没多少力气了,那滚滚的气一路拖拉着他、撕扯着他,像要将他四分五裂,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他只存一个意念…救闵和高腾云!他彷佛能够听见高腾云的呼喊,他鼓起力量来,他们两人的灵犀是通透的。他爬一株老樟,藉垂藤之力攀上枝桠,在浓荫中抓着树藤向悬崖移近,凝聚起最后全数的力量。
这样的动作,高腾云完全意会,马上就搭配,他手朝远处的工地一指,紧急说:“邵议员,你看,你那座跑马场出了问题…”邵天俊那是直接反应,变了脸,跟着就挪向崖边“什么问题…”一句话未完,一团黑影自老樟树上凶猛地向他飘来。
“宋凌秀,赴死吧!”同一个时刻,高腾云抱着闵扑倒在地上,青狼的身体狠狠撞上邵天俊,他凄厉的叫声撕裂了空气。高腾云扬头时,只见到一具白影子像颗鹅卵石,直落下灰的深谷里去。
青狠抓着老樟树上的垂藤,都来不及从崖外回来,空中顿然风卷云涌,超强的能量像大一般袭来,他的意志力一松散,冉也不能抗拒它。
垂藤来,高腾云惶急的向青狼伸出手…抓不到了!他眼睁睁看着青狼滚入浩的风云里,半空中只?下他最后的声音:“高腾云,好好照顾闵姑娘…”一转眼,时空的逆挟卷着青狼,飒飒去了。
闵挣出高腾云的怀抱太迟,瞧见空的垂藤,大惊失,她爬到崖边往下看“青狼…也摔下崖…”未说完,即痛哭失声。高腾云马上把她拥回怀里。
她这样以为也好,也好。他心中无比怆然,把脸抵在闵发上,一遍遍说:“不要伤心,亲亲,青狼只是回到另一个世界,青狼只是回到另一个世界…”热泪也滚下他的脸庞。
二百年前…哮天社他翻着、滚着、飞腾着,时空的逆风驰电掣。他两耳轰轰的响,不知是风在吼,还是他自己在叫。他像被分解开来,手、脚、躯体一块块往下坠,一颗心滚在半空,被那最后道力量重重掷u了地。
他死了。
时空中一片静谧,无声无息,唯有心跳。
他的心还在跳!青狼霍然张开眼,看见昏黄的天,四野浓绿是他悉的山林,他气吁吁吃力的爬起,还不太支持得住,忽然有条纤细的影了,拨开茅丛,呜咽的朝他奔来。
“青狼,青狼,你回来了!”看仔细,竟是小雨,一双手臂牢牢箍住他,说什么都不再放开似的。他挑起她是泪痕楚楚的脸蛋。
“小雨,你怎么没有好好待在邻社,跑回部落来了?”她扑簌簌的直掉眼泪。
“我担心你和巴奇灵,如果,如果你们也死了,我也…我也…”也决意随他们而去,不愿孤零零活在这个世上。
一提到巴奇灵,青狼急急问?
“巴奇灵人呢?”小雨回头朝红榉木那头看,老人趴在暗红的箐火一边,青狼冲过来时,老人的口鼻间还有些嘶,然而很隐微了。这年轻的哮天战士哑声大喊:“巴奇灵!”
“青狼,”那只枯瘦的手抓住他,仅仅一丝余力。
“宋凌秀带兵来了,你要…对抗他,你能的!”另一只枯手把小雨的手牵过来,与青狼。
“小雨是你父母做主,婚配给你的,带着她…杀出重围,哮…天社的命脉,就在你俩身上…”暮天里闪过雷光,巴奇灵冷悠悠溯一口气,朝空中呢喃:“阿娃,,我来了…”在两个年轻人跪地的嚎哭声中,哮天一代大巫帅溘然合目。
此时在部落下方的树林,已隐隐可见火炬和刀光,青狼遽然把泪一收。
宋凌秀,你来得好。我既能将二百年后的你撞入深谷,我就能将今天的你粉身碎骨。真真之恨,我绝对替她报了!青狼拾起一支地上的长矛,着烈风赫赫站起来。今夕一战,决定存亡。
他是哮天社最后的战士,他不会让部族的命脉就此断了。
回头将小雨的手一牵,他喝道:“来吧,小雨,我带你杀出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