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领着萍去给母羊搭羊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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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领着萍去给母羊搭羊娃儿知道男女之间那点事儿,是从和萍牵着家里的老母羊去老皮头家“搭羊娃儿”开始。
那天是星期,我还在睡梦里,爹早早就起来了。我想爹就不知星期几,他整天盘算的就是他那几只绵羊,什么时候下羊娃儿,什么时候剪羊。
“水门红了!”我听到爹在羊圈里对我娘大声吆喝着。
“水门”就是母羊的股下面的,农村人叫□。水门红了,就是母羊想公羊给她“搭羊娃”了,农村人叫□,城里人叫配种!
别小看了这几只绵羊,我们家买盐买醋,爹买烟买酒,我买笔买书包都指望它哩。我身上穿的衣,也是娘将剪下的羊给马路对面医院的姐给我织的。当然,刚剪下的羊不能织衣,娘还得将羊与黄土和成泥,然后摊在太底下晒干,再用柳条打。娘打时,捂着鼻子,只见尘土像雾扬向空中,羊在黄土尘雾中舞飞散开再一缕缕飘落到地上,原先油啧啧的羊这时就变得白花花喧腾腾软乎乎的跟棉花一样了。穿着姐织的衣,我心里总有一种甜甜的觉。要说,姐还是我真真正正的贵人,没有她我当不了兵。
爹起来给羊圈垫了土,给羊喂了草,便掀起老母羊肥肥的尾巴看了下,嗅了下,然后冲着屋里正在做饭的娘大声叫唤道:“水门都红了,该搭羊娃了。”娘将手里的苞谷面下进锅,使劲用勺在大铁锅里搅了几圈,然后就小跑着到羊圈。娘和爹一样地掀开老母羊肥肥的尾巴看了下,对着老母羊夸奖道:“你呀,没白养,一年两窝,一次都不拉下,真是个甜唤人的生畜儿。”爹对娘说:“还不让强儿快起来,太都烧沟子了,还懒在被窝不起来。”娘说:“今天歇礼拜,让娃多睡会儿,正是拔个子的时候。”爹说:“还睡,我这么大跟人学手艺时,哪天不是天不亮就起来,给师娘倒盆,给师傅泡上茶。强儿,十几岁的娃了还啥事都不会做,全是给你惯坏的。快叫他起来,趁早给羊搭羊娃去。”
“强儿学习可不懒,学校的老师都夸强儿,我看你老姚家,没准儿就指望上强儿长大能有个出息哩!”娘说。
我实际上早醒了,一直爬在被窝,这会正想着萍呢。
昨天放学时,萍说要给我看件东西的事。
“只能一个人看,不许给别人看,更不能让我哥哥和锐看!”萍的说神神秘秘。
到底是啥东西?
萍说到时你就知道了!萍说这话时脸都红了,这让我更期待看她的这个东西。
“你能有啥好东西?还不快拿出来给我看,馋人是咋呢?”我对萍说。
萍说,这两天我瞅空拿给你看。
“你给我看好东西,我就带你去放羊。”我对萍说。萍过我好几次了,要我带她去放羊玩。
这会儿,听到爹娘一声高一声低的叫唤声,我一轱辘爬出了被窝儿。
爹见我出来,就对我说:“强儿,快将羊拉村北你老皮叔家,给羊搭羊娃。”娘说:“饭快了,让强儿吃完再去吧。”爹是个急子,说:“搭完羊娃回来再吃还能饿死人不成。”我一听,忙走出屋,对娘说我不饿。
爹这回笑了,说:“你空着点肚皮,今儿去坐席吃扣碗。”娘一听说:“差点给忘了,陈二兄弟结婚,这么大的事咋能忘了不成!你说咱随多钱的礼?一块,还是五?”爹说:“你打发叫花子呀?陈二忠是我的兄弟,说什么也得随两块。”娘说:“要不咱扯个便宜点的条子(陕西人送礼物的一种形式,即是一块布),多阔气!”爹说:“成!”娘说:“我这就去合作社买!”萍,省城来的学生,萍的妈是公社医院的大夫,萍的爸我没见过,听说是个大官,被下放劳动改造的。萍、萍的妈、萍的哥锐和,一起来到我们这里。萍一来,就和我坐在一个桌子上,原先与我坐一起的芹和秋芒坐了。
萍让我知道了城里人与农村人有啥不一样,确切地说是城里女娃跟农村女娃有啥不一样。农村女娃芹,眼睛是直的,一般不看你,就是看你,也是慌里慌张瞅一眼。芹每回偷偷送我白面馍吃就是这样的。她指指书包,书包口已出了白面馍馍,我要是不取,她就将书包从书桌下推近我,像娘说的,可能我正在长身体,肚子总饿,一看到芹书包里的白馍,我就会拿出,瞅没人注意时往嘴里。自从萍来了和我坐一起芹就不再送我馍吃了,有时还估意当我面自己吃白馍,不是吃,是狠狠地咬白馍,边咬边用眼瞪我。我知道,芹是在馋我。
萍与芹不一样,她是城里的女娃,她的眼睛一闪一闪,当你偷偷去看她时,她的眼睛的会突然看你一下,这一看像火苗一样烧断了你的刚刚投过去的目光,又像是把爪子,一下子抓住了你的目光。每次这样,我都像错拿了人家东西被人发现一样,脸红红的,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看萍,有时甚至渴望被她火苗烧到自己的目光,被她的爪子抓住我偷看的目光。只是萍不给我白馍吃。要是萍既能用火苗一样的目光烧我,又能像芹给我白镆,那就更不过了。我娘说过,天下的好事不能让人个人占全,社会不是你娘,啥事都惯着你!我想,吃不上白馍就不吃,差那一口也不会饿死。
爹将羊缰绳递我手中的同时我了五钱,说这是搭羊娃的钱,快点去慢些回,小心点,不能让搭上的羊娃掉下来的,不然这五钱白花了!
爹说话的的声音都低了,像是声音大了会将搭上的羊给震到地上。我也低声对爹嗯了声。
我牵着羊走出来时,没有去路北,而是到马路对面的医院,对着水井边柳树下的萍家的窗口,将手指伸到嘴里住舌头,轻轻打了个胡哨。一会儿,萍就跑了出来。我就喜萍跑步时的样子,像个兔子,脚步点着地就往上窜,小裙子一开一合,像小雨伞张开又合上,最好看的是萍头上系在羊角角上的红玻璃球,一闪闪地像一堆黑柴禾上的火苗儿。萍跑到我身边,给我一块冰糠点心,说这是一个生孩子的女人送给她妈妈的,萍的妈是接生的医生。萍要她妈妈多分一份给我的。萍有两个哥哥一个叫一个叫锐,我知道这回冰糖点心又是被萍的妈妈分了四份,一份给萍,一份给我,一份给锐,一份给。
萍从我手里牵过羊,我接过冰糖点心,往嘴里。
“甜吗?”萍扑闪着眼睛问。
“甜,真甜!”我说。
我地点点头。突然,我嘴里吃到一块大的冰糖,我不敢嚼了,吐到了手里。
“咋了?吃着石头啦?”萍瞪大眼睛。
“不想一口吃完!”我说。
萍笑了,说下次家里再有人送点心,还给我分着吃!听到这,我才将手心心的冰糖块放到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吃了。顿的,甜水溢了嘴,淹没了嗓子眼,渗透到了心底。我觉整个人都变成了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