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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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星子在墨的天幕上愈显晶亮。疏淡的花影摇曳不定,柳枝随风轻摆。空中无月,地上的一切却是如此清晰可见。
南书清从小门进府,经过西厢时脚步顿了一下。这会儿,明夜怕是已经睡了吧。
这小表,像只顽皮猫儿,将周遭搅得一团,转身就跷头。
他边泛起温柔的笑意,犹豫一下,走回自己的院落。
罢进院门,就微微一怔。明夜,在这里…踢球?
他眯眼望去,那是在踢球吧!但那姿势好像街上孩童们在踢花键。高高低低,前前后后,煞是灵巧花哨。
明夜玩得浑然忘我,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唱:"寒蝉那个凄切,对那个长亭…晚,骤雨那个初歇,都门…怅饮那个无绪,留恋处那个兰舟催发…啊,接住。"南书清直觉伸手,恰巧接到。
"回来了?"明夜兴冲冲地上前,"你喝酒了?"他的脸有些酡红。
"小酌两杯而已。"南书清微微一笑,走到凉椅前坐下,将球放在地上,端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
明夜跟过来,脸上好似有那么一点心虚。
"我走后,他们有没有责难你?"
"没有。"南书清仍是微笑,转了话题,"你刚才在唱什么?"
"《雨霖铃》啊,不过加了点方言小调罢了。"明夜也坐下来,兴致地,"你们文人填词不都是有曲调的吗?来,唱一首我听听。"许是喝了两杯酒的缘故,南书清意兴颇高,点点头笑道:"好,就来一首…醉翁的《采桑子》罢。"他侧首微思一下,扇柄在桌上轻击两拍,曼声而歌: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飞絮蒙蒙,垂柳阑干尽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空;垂下廉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他的声音清澈悠远,在空中袅袅不散。
"好!"明夜抚掌而笑,"大理各族人能歌善舞,姑娘家甚至以唱歌来挑选心上人,你若去了,保教她们抢破头。"南书清轻笑:"哪有此事?"
"那还有假!"南书清摇著扇子:"对了,昨晚上你哼的那个斑鸠叫来叫去的,是什么?"
"哦,那是我家乡的小调。哎,我从晋陕一带学来一首民歌,唱给你听听。"明夜清清嗓子,手掌拢在嘴边,起了个头:"哟呼嘿…"他歌声高亢清亮,在静夜里显得响彻云霄,惊得南书清差点掉了手中折扇。
我的那个妹子哎,哥心中想念哎,拿起筷子哟,端不起碗哟,被窝里冰凉凉哎,没人来暖暖哎,想你断了肠哟,何时再相见哟;我的那个妹子哎,哥心中思恋哎,邦下心头哟,送到你面前哟,一盼几多年哎,冬夏寒暑天哎,你要肯相许哟,纵死也甘愿哟。
一曲唱完,南书清久久难以回神。他平耳边都是些诗词歌赋,古曲清音,再多也不过在与同僚相聚时,酒楼里卖唱女唱的那些丝竹小调。他从未听过如此赤炽热的情歌,就算是汉乐府或敦煌曲子辞里有情诗,也都是含蓄而内敛的。这首民谣的直白大胆,让他一时难以成言。
这词,这词…要说它鄙陋俗,它却又如此情真意挚,令人心神驰,意动旌摇。
"怎么样、怎么样?"明夜摇摇他。
啊?他恍过心思。
"很…很特别!"
"晋陕民歌一向犷大胆,我初听时也不习惯…咦,你们都起来做什么?"南书清稍一转头,只见拱门外已经挤了一群人:周伯、小英等几个丫头、厨娘、做活的阿强,守门的大石…还有几个短工。有的披著外衣,甚至还有的打著赤膊。
小英的眼睁得圆滚滚,语带敬佩:"公子爷,陆少爷,你们唱歌真好听,我们村里就没有唱歌这么好听的人!再唱一支行不行?我还没听够。"阿强咧著嘴笑道:"我也会唱哦,来,我唱两句给大伙听。"小英马上摇头:"才不要,你的破锣嗓子好难听,比公子和陆少爷差好多。"阿强瞪她:"啧,你敢瞧不起我?我这就让你开开眼界!"他拉开架式要开唱。
"停停停!要唱改天再唱,现在都给我回去睡觉!"干吗?对山歌啊!你也唱我也唱的。
"可是,陆少爷,我真的会唱哦!"
"快走快走!"明夜动手赶人。
"哎…别推我嘛!"声音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