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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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高度的命令口气骤响。

神奇地，在余文音身上的重量随即不见。

她息著睁开眼睛，上一秒还在失控状态的大狗竟然乖乖地坐在那儿，吐著舌头，那对乌溜溜的狗眼好无辜，觑了眼她后头的人后，又晃晃狗头调开。

她…后头的人…

意识到什么，她一惊，秀脸迅速往后撇，和男人那双深目近距离对个正著。

老天～～她、她她怎么拿他当垫背，在他膛上了“地上有碎石子。危险。”他平淡地解释，撤回扶在她侧的大手。

“啊？喔，我、我…谢谢。”他抿，摇摇头。

觉一辈子没这么尴尬过，余文音七手八脚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将几丝发到耳后，心跳得好快。

两只小的此时站在她身边，正眨巴著眼睛直盯著人家。

“叔叔，原来你不只会说话，还会训练狗狗耶！你说‘坐下’，大白就乖乖坐下，真是酷毙了！”小男孩呵呵笑。

“毙了、毙了～～”男人爬起身来，沉默地拾起适才抛到地上的狗食，跟著又扛起矿泉水，没再多瞧余文音一眼，举步往围墙边一扇原木门走去，把三个大人、小孩和一条狗留在原地。

“叔叔，我们可以带大白去沙滩那边玩吗？”田瑶冲著他的背影问。

斑大的身影略顿。

“嗯。”随意淡应了声后，他一脚抵开木门，走进。

“耶！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有样学样，田郁学著姐姐高举小胖手，胡挥著。

“走，回家拿闪光飞盘，还有大球和小球。大白，来啊！快来～～哈哈哈～～”两条麻花辫快乐地飞晃，小小身子带头跑，冲得好快。

“汪、汪汪汪…”会凶它的主人不在喽！大狗恢复闹、玩的本，迈开四只狗腿狂追。

“姨，拿飞盘！有闪光的喔！”男孩扯著她的裙。

“姨，快点、快点！”

“好，姨快点。”虽然由著孩子将她拉走，但余文音的脚步却有些迟滞，克制不住地频频回望。

咬咬，心浮动著，她发现，他刚刚扶著她身的那只臂膀，手肘和上臂应是擦伤了，正微微沁出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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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白小屋的二楼，长著茧的手指扳下百叶窗，透过细，男人沈郁的眼觑著窗外。

金如粉，在他凑近窗边的黝脸上印出条条平行的光。

眉峰淡蹙著，他双眼微眯，仍直勾勾地盯著不放，仿佛外边正上演著一出彩绝伦的好戏，若不小心错过一丁点儿的细节，将成为心口永恒的遗憾。

窗外，他的院子绿草如茵，他亲手种植的小树枝桠已丰。视线再大胆些地往外扩开，远远天际像一大块调盘，金、红、橘，大笔渲染开来，当中又低调地画过几笔灰蓝。

遍鸟掠过，海面渐起变化，泛光的沙滩上游客已稀，但那两个孩子仍带著大白狗又叫又跳，在一波波的水间相互追逐。

他们玩著一种奇异的飞盘，投出去时，旋转的边缘会发出七彩萤光，让他联想到挂在美容院门前的七彩霓虹灯。

大白狗对那个会发亮的飞盘钟情得不得了，追著飞盘吠，跳上跳下，兴奋过头的叫声清楚传来。

他眼神一黯，视线再次锁定某个点。

那个焦点很秀气、很纤细，白吻著她的足，绽开朵朵花。是一个多小时前被大狗扑进他怀里的那女人。

她仰头笑着，裙摆已。

他几乎能捕捉到那清脆且温暖的音，像极了首次瞧见她的那个初夏，只不过当时没有大狗，小女孩较现在更稚些，小男孩走路还摇摇晃晃的，而她穿的是一袭剪裁朴素的雪纺纱洋装，白衣胜雪，裙随著她的笑漾著。他羡慕刷过她小腿的，羡慕那些教她足踩过的细沙，羡慕得差些不能呼，羡慕得…心痛。

口灼开悉的热意，带著奇特的刺疼，他渐能分析这样的受，是因为过分渴望某种东西，既渴望却又害怕，只能消极地选择旁观，以为静静的几眼就能填那个黑。

可惜，黑深不见底，要不然他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个亚热带的小岛，不会守著一整个夏，只为偷看她。

第四个夏季了吧…低低地呼出口气，他下意识地握紧五指，碰触了她身体的觉还留在掌心，既麻又热。

蓦然间，她笑容犹挂在边的脸蛋转向小屋这边，明明晓得她不太可能察觉到他的偷窥，他心头仍是一颤，迅雷不及掩耳地放掉百叶窗，往后疾退了一步。

他还要轨到什么地步？

薄抿出一抹自嘲，他定在原地好半晌，最后还是抵挡不住惑，再次趋前扳开窗叶。

沙滩上来了另一个女人，她走近，不知对著孩子们说些什么，那小女孩忽然垮下双肩，小男孩则抱著大狗的颈，依恋地胡蹭著。

他认得那女人，是不远处那家咖啡屋的老板娘，也是那对小姐弟的母亲。

小女孩像在跟妈妈讨价还价，后者双手抱在前，坚决地摇摇头。然后，那抹让他萦怀的纤秀身影介入母女俩的对峙，她笑说了几句话后，拎著素雅的凉鞋，一手牵起小男孩，又对小女孩说了什么，女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移动两腿，跟著妈妈回家。

沙滩上留下淡淡的足迹，两大两小的身影外加一条大狗，终于消失在他能够窥觑的范围内。中有种说不上来的空虚，他放开那片窗叶，沉静地深了口气，又重重呼出，那空的错仍在。

她是他的秘密。

他其实不太明白最终想求得什么，人生至此，他得到的很多，但失去的更多，得与失之间早已没有平衡点。时常，他会以为把自己也丢了，那个真实的他太易，疯癫狂，教他害怕。

他渐渐学会心如止水，不让心到疼痛，更别去遗憾什么。若不是遇见她，他想，一切会容易些，他的自我催眠将更完美。

所以，她变成他的秘密，会让他轻易就碰触到自己底蕴的秘密。

所以，谁也不要去揭穿这个秘密，包括他自己。

远远地看着、想着、独品，别去惊扰这一切…

“有人在吗？”女人的嗓音柔软，虽刻意扬高，仍轻细温柔。

“有人在吗？”率先撼醒他神智的不是那柔嗓，而是汪汪的狗叫声。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浑身像窜过电般，狠狠一震，浓眉挑飞，倏地瞪大双眼。

透过片片的百叶窗向下望，他窥见，那属于他的秘密的小女人，不知何时已来到小屋门前，身边还跟著他的大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