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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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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她跪在地上,扯住丈夫的衣角,面泪痕,一声声地哀求着。

可是丈夫的脸却全无表情,眼神里只有厌烦和仇恨,抬起一脚,对着她恶狠狠地踢去。

“不…”顾青瑶在睡梦中发出尖叫,挣扎着双手拼命地推拒。

房门被猛地撞开,苏歌直冲进来,扑到上,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拥抱她“没事了,没事了。青瑶,只是梦,只是一个梦而已。”昏沉中的顾青瑶,听到这悉的声音,到这温暖的怀抱,也马上安静了下来。

自从宋嫂死后,顾青瑶没有哪一夜睡安宁过,整夜里噩梦不断,哀叫不绝。

以前她刚刚被苏歌救出来的时候,也常会做噩梦想及往事,都是宋嫂与她同而睡,在夜里安抚她。

现在宋嫂已死,苏歌是男子,总不能住在她房里,但又怕她受噩梦惊扰之苦,于是夜夜撑灯拥被,不惧秋寒,守在她的房外。只要顾青瑶夜半哀叫,他就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劝安抚。就算被混中的顾青瑶打得伤上加伤,也毫不在意。

彼青瑶劝他停止这样的守护,他只是不理会。看到他渐憔悴,脸上的血少似一,身上的伤势迟迟不好,纵然是在睡梦中,她也以极大的毅力对抗着可怕的梦境,不愿哀号呼叫。纵然是在极度混半梦半醒之间,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受到他的气息,也会记得不要再出手拍打,惟恐伤及了他。

只是这次,顾青瑶的情况比前几夜更是糟糕,全身都被汗水透,双手拼命地抓着被子,脸苍白得如同一个死人。

“青瑶,别怕,别怕,那只是一个梦。”苏歌惊惶地坐在边,把顾青瑶半抱在前,不断地安抚她。

彼青瑶睁着惊恐的眼睛望着他,身子仍在微微颤抖。

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梦中那哀叫求恕,一声声认错的女子,为什么竟变成了她自己?不是宋嫂在向宋三求恕,而是自己跪在地上向宋剑秋求饶。

为了这一身傲骨,为了这一腔不平之气,她违抗丈夫,忤逆爹娘,对抗礼法,不理人言。到头来,难道竟只能如宋嫂一般,哀哀切切地叫着“我错了”只求男人回头一顾吗?

她的身体无助地颤抖着,情不自紧紧地靠着苏歌的膛,张皇地想寻求一切温暖与依靠。

她真的终有一要撑不住,不下吗?

偏要逆天而行的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歌看着她这惊惶无助的样子,心中无限怜惜,柔声轻问:“到底怎么了?你梦到了什么?”彼青瑶抬头望着她,眸子里有着深深的绝望“你不会明白的,你是男子,你永远不会明白。”苏歌微微一笑,用还能自由行动的左手悄悄地为她拂开额前的发,轻抚她单薄而轻颤的身体“我出身原本也是官宦人家,母亲贤良端淑,与我父举案齐眉,情意极厚。我父也是诚厚君子,从不在外眠花宿柳,对母亲敬重关。来往仕绅名,哪一家不是三四妾,可父亲从不曾薄待过母亲。在我七岁那年,母亲为父亲择妾,再三相劝,才让父亲和小妾圆房。”彼青瑶低低地啊了一声,没有说话。

“母亲贤惠,公婆亲友,大多称颂。她与小妾相处,也极和睦。旁人家三四妾,争宠斗势,吵闹不绝,倾轧不断。可我家,好,夫情厚,人人都称我家是贤夫荣,一门和气。”苏歌一边说,一边淡淡地微笑,笑容遥远而孤寂。

彼青瑶凝眸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心头却悄悄地为这样的笑而疼了起来。

“可是,我母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病,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病得迟迟不好。她病中还笑着宽父亲,还要小妾好生照料父亲,她总是温柔贤良地微笑。可只有我知道,在背人处,从来不见她的笑脸。我就是从那时开始努力读医书的,我想要救我的母亲。可是,在我还没有学成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她死的那天夜里,还把我爹赶到小妾的房里去,却拉着我的手,一夜也不放。天明的时候,她一口又一口地吐血,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可她却像看不见一样,只是拉着我说:‘将来,你若娶,一定要对她一心一意,绝不可以用任何理由,再娶二房。’我那时还小,完全不懂这话里的深意,只会点头,母亲这才放开手。我还记得,她最后的那句话说的是‘若有来生,绝不愿为女子’!”苏歌的声音一直保持着平静,直到最后一句,才略略有了些颤音。

彼青瑶低低地惊呼一声,情不自地伸臂围抱着他,拥抱这男子悄悄颤抖的身体,而不能思考这是否妥当。

“我母亲是个可以让所有女子向往学习的典范,温柔美丽,大方从容。为官家夫人,得丈夫疼,小妾恭顺,远亲近友,无不赞扬。家中从无争执打闹,可即使如此,她却还是一憔悴消瘦,直至死亡。丈夫不言风,公婆不说纳妾,但那样的人家,那样的来往亲友,家中断不可能只有一个子。没有人主动她,可是天地理法,所有的大道理都已在她。她贤良,她大方,她做书上称颂的贤夫人。然后,她一边笑着为丈夫纳妾,一边把刀子进心口,一点一点地死去。”苏歌深深地望向顾青瑶哀怜的眸子“我亲眼看着我的母亲,怎样被一点点折磨至死。到死,也不知该怨何人,该骂何人。到死,都不知仇人往哪里去寻?青瑶,你怎能说我不明白你此刻的痛。”彼青瑶静静地凝视着他半晌,却一声不出,徐徐将头靠在他肩上。

“母亲死后,我离家行医天下。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人,才发现,原来不管什么女子,其实都决不甘心与人共享丈夫。可是我从来不见一个真正敢于抛开一切,抗争到底,坚持到底的女子。直到我遇上你,我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这样坚强;原来女子可以这样勇敢。青瑶,你…”苏歌语声忽地一顿,伸手把顾青瑶的左手自身后拉回来,轻轻掰开她的手掌,看向她掌心里那深深的扎痕“我从不曾问过,这伤,是怎么来的。只是,现在还疼吗?”彼青瑶默然无语,掌心里的刺痕触目,还疼吗?却是再也答不上来。

歌的手轻轻向上,抚在顾青瑶消瘦的脸颊上“这里,还疼吗?”彼青瑶眼神一动,他掌心温热透肤而入。他仍然记得,他仍然介意。抬眸望向他,她一字字地说:“还疼。我会一直记得这里的疼,一直记得,你当一掌打醒了我。”一边说一边任由眼中的晶莹化为点点珠光,无声无息地淌出来,落在他的衣上、上和心上。

歌身子微震,她竟然落泪?

从来不曾见她哭,从来不曾看到她的泪。

甭山待死,病重无依,她没有哭;世人笑,千手所指,她没有哭;辛苦学医,劳累疲惫,她没有哭;就连宋嫂身死,她悲愤绝,却还是没有哭。

为什么现在这眼泪竟会这样无声无息,却又震彻他整个心灵地掉落下来。

她的泪,是为何而来?为的是他的悲苦无奈,还是天下女子的苦楚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