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门客大盗开齐国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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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辟疆高声道:“铁苍义士,箭楼下调头,我来试车!”
“嗨!”铁汉子答应一声,马缰轻抖,驷马铁车辚辚走马向前,堪堪将近箭楼,便听哗啷一响,前后伸展三丈余长的车马竟在城门中骤然转弯调头,身后车厢竟正正的对着箭楼!田辟疆兴奋的喊了一声好,大红斗篷翻卷,竟大鹰一般落到了宽敞的车厢之中!
“大王可要试车?”铁汉子立在辕头却没有回身。
“如此良车宝马,岂能不试?”田辟疆兴奋的打量着车身与一火红的骏马:“出城,到郊野我来驾车。”
“嗨!”铁汉子脚下轻轻一跺,驷马铁车便“哗——!”的一声飘出了林荫大道,飘出了临淄北门,直向大海边飞去!田辟疆只见两边林木飞速倒退,竟是腾云驾雾一般,饶是行家里手,他也不双手紧紧握住了铁柱扶手。片刻之间,车马便到了荒无人烟的茫茫草地,铁汉子喊道:“大王车技如何——?”
“尚可——!”田辟疆已经回过神来,分外兴奋。
铁汉子又喊道:“先接右手马缰,对了!再左手马缰,好——!要轻——!”齐宣王身站在辕头,手执四马缰,第一次到了驾车竟是如此美妙:四匹骏马就象一团火焰在茫茫绿草上飘飞,坚实硕大的铁轮竟是无声无息,头上一团白云竟在片刻间被抛到了身后。更令人妙不可言的是,这车驾来分外轻松舒畅,手中马缰只要持平,几乎不用任何动作便照直飞驰,与寻常驾车者一连串“得儿家!”的吆喝简直是天壤之别。那种车,王者不能上手,此车却是天下神物,天生的便是王车!
“海山——!”铁汉子一声大喊,一声呼哨,驷马云车便稳稳的钉在了白沙滩外的山岩顶上。放眼望去,茫茫大海波涛连天,汹涌水惊涛拍案,白沙滩伸展成辽远的弧线,驷马铁车恰恰便伫立在森林苇草覆盖的苍绿山顶,海风扑面,涛声隆隆,白云悠悠,海燕翻飞,恍如身在荒莽旷远的天尽头一般!
田辟疆正在痴痴了望,却闻身后遥遥传来骏马嘶鸣与沉雷般的马蹄声,其间还夹杂着隐隐狗吠,凭经验,他便知这是狩猎马队在近。田辟疆却有些惊讶,这里距离临淄少说也有二百多里,谁能到此狩猎?莫非辽东的狩猎部族迁徙过来了?回头一望,却见几面红幡旗分明便是齐军旗号,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吩咐铁汉子圈回车马候在一座小山头,要看看究竟何人有此雅兴?
眨眼之间,一群四散奔突的野鹿野羊出现在绿的山原上,红大旗也风一样飘了过来。奇怪,旗上竟然没有字号!田辟疆不有些困惑,心头又蹿出辽东部族的影子。正在犹豫要不要离开,便见一辆战车飞快驶来,车上一人斗篷如火手执长弓遥遥高喊:“何人车驾在此?莫非天外来客——?”孟尝君?如何是他?田辟疆又气又笑,不想见他,偏又遇他,当真是好没来由,想飞车走开,却显得不伦不类,哪有君主如此逃避臣子的道理?索不走,他还能在这野荒荒的天尽头聒噪六国合纵么?主意一定,田辟疆顿时悠然自得的站定在高车上笑看孟尝君追逐猎物而来。
随着一声“停车!”隆隆战车在三四丈外紧急刹住,孟尝君跳下战车疾步趋前施礼:“闲暇狩猎,不想却遇我王,唐突处尚请王兄恕罪。”齐宣王却是笑了:“不期而遇,何来唐突?孟尝君啊,你如何到海边狩猎?”
“禀报王兄:田文款待贵客,便邀客人海猎,图个新奇。”
“噢?何方贵客,竟劳动孟尝君亲自出马?”
“禀报王兄:六国丞相苏秦。”
“你说何人?”齐宣王惊讶了:“苏秦来了?在哪里?”田辟疆明异常,既然苏秦撞到了面前,若是失敬,那可是大大的不周,苏秦毕竟是当今天下举足轻重的风云人物,等闲国君想见他还真难呢,过分冷落可是对秦国声望有损的。
孟尝君笑着一指远处的大旗:“那边,武信君要与我比赛猎获物,便两路逐鹿了。”齐宣王道:“来,上我车,拜会苏秦。”孟尝君飞身上车,齐宣王一点头,驷马云车便哗啷启动,在草地上骤然飞了起来!孟尝君惊讶大喊:“哎呀!这是甚车?简直风神一般!”齐宣王哈哈大笑:“驷马云车——!你可曾见过——?”孟尝君摇头大笑:“哎呀呀,这是天车!如何得见?”话音落点,驷马云车已经在狩猎战车前钉住了。
齐宣王跳下云车便遥遥拱手:“武信君入齐,田辟疆有失候,尚请鉴谅了。”苏秦已经下了战车,也遥遥拱手笑:“匆促前来,未及通报,原是苏秦疏了。”齐宣王一挥手:“孟尝君,扎起大帐,我等便与武信君海阔天空!”
“好!”孟尝君一声令下,一顶牛皮大帐片刻扎好,铺上毡,摆上烈酒干,顿时便是无限风光。齐宣王先豪的表示了大海洗尘的敬意,接着便着实将今得到的驷马云车大大夸赞了一番,请苏秦回程一试云车。苏秦与孟尝君也着意赞叹,帐中竟是一片融融意,酒过数巡,齐宣王问起苏秦行踪,苏秦便将组建六国联军的进展说了一遍,特意细诉了楚怀王的转变,说到北上入齐便微笑着打住了。
“楚国变回,自然可喜可贺。”齐宣王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则,秦国还未见分晓,此事仍在变数之中,武信君以为如何?”显然,楚国的一切齐宣王都是清楚的。
“齐王以为,合纵变数在楚?”
“武信君以为不在楚?”苏秦摇头:“不在楚,在齐。”齐宣王哈哈大笑:“武信君且说,齐国变在何处了?”
“齐国之变,如同苏秦的双眼,常人难以觉察。”
“此话怎讲?”
“目力不佳,只看得眼前,十丈之外,便是一片朦胧。”
“武信君,你是说田辟疆目光短浅么?”
“齐王可曾想过,齐国摧毁了魏国的霸主地位,却为何依然蜗居海滨?三百年前,姜齐绝无今田齐之富强国力,为何却能尊王攘夷,九合诸侯,成为中原文明之擎天大柱?”苏秦目光炯炯:“此中本,在于田齐淡漠天下苦难,唯顾一国之富庶升平,以为长此以往他国自会衰落,齐国自然强大,届时瓜蒂落,齐国便坐拥天下。乍然看去,似乎深谋远虑,仔细揣摩,却正是一条亡国之道。”
“武信君危言耸听也。”齐宣王对苏秦直接察抨击先王确定的秘密国策,觉得老大不快:“即便齐国后发制人,如何便是亡国之道?”苏秦却是一辙到底:“尝闻齐王读经史,古往今来,可曾有过守株待兔得天下者?谚云:水不腐,户枢不蠹。邦国在锤炼中强大,国人在安乐奢靡中颓废,此谓多难兴邦,千古不变之道也。秦国曾经四面危机,然则奋发惕厉,一朝竟成天下超强。燕国三百年矜持自好,素来对中原冲突作壁上观,却沦落为连中山国都敢于向其挑衅的最弱战国。痛定思痛,燕文公方决然下水,发起合纵,举国民心为之大振,若鼎力变法,燕国富强便在眼前。齐国已经是三十年富强,却不思进取,以垂暮之静应朝之动,沉沦暗夜便在数年之间。此谓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岂有他哉!”随着苏秦坦诚犀利的剖析,齐宣王静静的看着苏秦,一言不发,良久沉默,齐宣王喟然长叹:“武信君请明示,需要齐国出兵几多?”
“少则五万,多则八万。”
“好!便是八万。”齐宣王突然一阵大笑:“武信君解惑有功,回临淄大宴了!”当晚,齐宣王为苏秦举行了盛大宴会,当场下令孟尝君为齐军统帅,赐兵符印信。朝臣大是振奋,竟纷纷请战。齐宣王大为兴奋,当即拍案,准许二十多名王族子弟随军磨练。一时间,大殿宴会竟变成了生机的议政堂,连预备好的歌舞也没有人关心了。
次,孟尝君便立即派出飞骑调集兵马。三后,齐国的八万大军便在临淄郊野集中完毕。苏秦忧虑楚国反复,便立即向齐宣王辞行,与孟尝君率领八万大军浩浩的向虎牢关总帐进发。行止中途,申君特使飞报:秦国拒绝还房陵,楚国朝野愤怒,楚怀王却犹疑反复不敢发兵,请武信君立即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