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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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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送儿子去育红班学习。回来时,因为追赶一只大蝴蝶,我们冲进了红树林。在树林里,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事物。

我要先讲一些发生在红树林外边的事情,然后再带领大家进入红树林。

我儿子是个喜折磨小动物的怪孩子。他曾把小抓住,摔死后,再用两只胖胖的小手扯着两条小腿,用力一劈,小就裂成两半。小的五脏六腑出来,热乎乎的腥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他把大雨过后到地面上来呼新鲜空气的白脖蚯蚓抓住,用玻璃片切成碎段。白脖蚯蚓淌绿血。去年,老绵羊生了三只蓝眼睛、银卷的可羊羔,他看到羊羔就咯咯吱吱磨牙齿。我担心他发坏,时时注意防备,但终究还是被他钻了空子,把三只羊羔咬死了两只。他在进行上述的残酷行为时,脸上的神情是骇人的。我对他怀着敬畏。我们全家人都对这个不三岁的漂亮男孩怀着深刻的敬畏。

有一天,因为他咬破了我侄儿的“小子”弟媳找上门来,骂我娇纵。我忍怒不住,打了他一巴掌。他抱住我的腿,在我膝盖上咬了一口;子破了,膝盖上出了血。咬罢,他用舌头着锋利的牙齿,冷冷地瞅着我。我的“父道尊严”受到很大的伤害,便顺手抄起一柄炝锅铁铲,对准他的头颅——他头上蓬松着一大团小蛇般的红发,宛若燃烧的火焰——劈下去。他应声倒地,四肢并用,在院子里滑动着。他滑行得飞快,手脚上仿佛都安装着滚轴。后来,他从地上蹦起来,面对着我们,眼睛瞪大,嘴巴张开,吼叫了一声。我浑身一颤。他咬牙切齿地、用嘶嘶哑哑的苍老声音说:“你敢打我,我就咬你;你用铲子劈我,我就让草垛着火。

“他的话音刚落,老杏树下那个陈年积月的柴草垛里就发出了哔哔剥剥的细微声响,几缕白烟从柴草里袅袅地升起来。我们目瞪口呆。母亲浑身发抖,两股黑血从鼻孔里蹿出来。儿子冷冷地笑着。

白烟由袅袅变为熊熊,终于发出一声巨响,蓝和黄的火苗夹杂着,升腾到两米多高,把杏树上的绿叶和黑枝都引燃了。黄的“瓦罐虫”纷纷跌落,在火焰中跳舞。烧得半的刺猬和黄鼬发出扑鼻的香气,翻滚着从火堆里逃出来。黄鼬成了黑丝瓜,刺猬成了黑倭瓜。

面对此情此景,我们还能说什么呢?我们都不说。在强劲的火焰里,碧绿的杏叶哆嗦着,卷曲着,燃烧着,爆响着。炝锅铲子从我手中落,缓慢地跌在碎石铺成的甬路上,叮当响了一声。儿子对着我微笑着。风随火生,火苗又被风吹得啵啵响。他头上一绺绺的红发飘动着,好像在海水中飘动的藻类。母亲慢悠悠地坐在甬路上,眼睛里漉漉的,眼球极有光彩,宛若浸泡在碧水中的雨花石。我的弟媳脸的惊愕,扭动着丰股,急匆匆地逃走了。儿子对着她的背影,用那种嘶嘶哑哑的苍老声音说:“长舌头老婆,快去给‘团结’(我侄儿的名字)的‘小’搽药。

你要再敢告我的状,我就叫你家房子起火。

“弟媳慌忙转回头,双手抱在前,作着揖说:“好侄子,小老祖,婶婶再也不敢了。”儿子找了一柄粪叉,叉着一只刺猬,擎到火里去。他的小胳膊竟能端起一柄沉重的粪叉和一只大刺猬,也属奇迹。热在院子里翻腾着。我们离着火堆很远,尚且到皮肤发紧,奇痛难捱,可儿子站在火边,无事一样。我老婆纳着鞋底子从屋子里走出来。她脸上挂着恬静的、贤良母式的微笑。她先用针锥在厚约两寸、坚若木板的鞋底上攮出一个眼,然后,把引着的大针递过去,再把麻绳哧楞哧楞紧。为了增加润滑减少涩滞,她不断地把针和绳往头发上蹭着。

我老婆说:“青狗儿,你在那儿胡闹什么?”儿子名青狗儿,是我老婆的姑妈给起的名字。我当初曾坚决反对用“青狗”命名我儿子,但我老婆哭啦,哭得很厉害,说是谁敢违背她姑妈的意思决没有好下场。我一想,反正儿子也不是我自己的,叫什么还不行?再说,名字就是个符号,如若不好,长大后再改就是。

于是我儿子就成了“青狗儿。”青狗儿对着烈火和浓烟,眯着相对他的脸庞来说是巨大的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子上着汗珠。

我老婆又问了一声。

青狗儿说:“娘,我烧刺猬呀!”

“烧刺猬干什么?”

“吃呀!”

“烧刺猬给谁吃?”

“我吃你吃爸爸吃,爷爷吃吃叔叔吃,不给婶婶吃,姑吃姨吃舅舅吃,不给姥姥吃。”

“就那么只小刺猬,你分了多少人?”

“我吃你吃皮爸爸吃肠子,爷爷吃心吃肺叔叔吃爪子…

吃了不够再烧只。

““行了,别烧了,天要下雨啦。”我老婆仰起脸来观察了一下天空,说。

空中的乌云骤合起来,利飕的东风送来了红沼泽里的腐臭气息。几道暗红的闪电划破天空后,远处滚来沉闷的、持续不断的雷声。一片片灰白的大雨点子落下来,火舌噬噬地响着,也许是雨点噬噬地响着,院子里回着温暖的腥风。我们掀起被葫芦蔓和干海草遮住的门,钻进屋子里避雨。

我最先钻进屋子里,为了表示对长辈的尊重,我站在门旁边,用手着葫芦蔓和漫长柔软的海草,好像着珍珠串做的门帘一样。

我老婆把麻绳子在鞋底上,把针和针锥进麻绳和鞋底之间,把鞋底夹在胳膊窝里,腾出手来,把遮住另一半门的葫芦蔓和海草起来。我们夫二人傍在门两边,好像两位彬彬有礼的服务员。

像影子一样飘忽不定的父亲依附在母亲的臂膀上,率先钻进门。父亲的胡须上结着一层五彩缤纷的冰霜,双眼像冰冷的玻璃珠儿,滴零零地转着。门里走出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年方二八,粉脸丹,细眉修目,纤细的手指犹如雪亮的蛇蜕,一只沉甸甸的鸭蛋青玉石镯子套在长长的腕子上。她高举着一支火把。金黄的火苗轰轰隆隆响着,青烟袅袅上升。生青铜苔藓的墙壁上,伏着一些肥胖的壁虎。它们每五只为一组,都把宽阔笨拙的嘴巴凑在一起,身体呈放状散开,构成光芒五的图案。而这一组组或翌一簇簇的壁虎又构成一幅更大的图案,好像一支巨大的纺锤。火把金黄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着,壁虎们凸出的眼睛发着粉红的光芒。它们有时集体吐出枝杈状的舌头,舌头也是粉红的。火把上燃烧的油滴不断地下落;空气咝咝的叫声随着垂直下落的火线响起。

我和子相视一笑。她的嘴巴在微笑中总是呈现出一种妩媚又凄楚的倾斜状态。她的微笑使我微微眩晕,这觉,与多食红茎薇菜的觉颇为相似。

地面上布光滑的卵石。卵石大小一致,好像是心挑选出来的。母亲小心翼翼地走着,一副生怕跌跤的态度。父亲则显出惊惧不安的样子,好像惧怕火光,也许是惧怕那些遍体疣瘤和鳞片的壁虎们。

很多悉的面孔从我和子面前滑过去,我们来不及打招呼,只好频繁地点头示意。也有一些不悉的面孔,但我们知道他们都是我们的本家或是亲朋,都不是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所以,我们对他们表示了同样的热忱。

最后,竟然有两只头上生着赘疣的大鹅也冲进了门。它们高扬着细长的脖子,沙哑地鸣叫着,从我们面前跑过去。我老婆抬起脚去踢后边那只白鹅肥腆腆的股,滑的鞋子疾速地进门里去,碰到那位举火把的姑娘膝部。姑娘无动于衷。我子羞羞答答地只脚跳过去,把鞋子穿上。葫芦蔓和海草瀑布般地掩住了半片门

院子里大雨滂沱,火焰的颜在灰白的雨幕上变得暗淡。青狗儿还站在火前,挑着那只刺猬烘烤着。雨珠儿落在他的头发上,似乎郓立足不住。我呼唤他进门避雨,他答应着,挑着那刺猬,嘻嘻地笑着,跑了过来。子赶紧把葫芦蔓和海草起来,接青狗儿进门。适才的奇迹留给我的深刻印象尚未消除,所以他从我面前跳过对,我稍微有点儿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