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女杰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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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梦寰检起衣服一看,只觉心头如受剑穿,原来那堆衣服正好两套,一套是自己的衣服,另外一套玄女装,正是朱若兰穿用之物。
他拿着两套衣服,呆了一阵,缓步走到李瑶红身侧,道:“这是朱姑娘的衣服,你穿上看看是否合身?”他虽然心痛如绞,但外形却仍能保持镇静。
李瑶红略一沉忖,随手抹去脸上泪痕,变得一脸坚毅之,迅速的穿好衣服,佩上宝剑,道:“你见着朱姑娘时,请代我谢谢她送衣服之恩。”说完,转身向石室外面奔去。
走了几步,忽然一皱眉头,紧咬樱,轻轻地啊呀一声,双手捧腹,蹲下身子。
杨梦寰正待赶去相扶,忽见李瑶红二咬牙,忽然站起,回过头说道:“第三件事,你要好好的待琳师妹,不要以我为念,更不必为昨之事,觉痛苦不安,因为是被药力所…”杨梦寰淡淡一笑,接道:“反正我只有几天好活,纵然有什么对不起琳师妹的地方,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李瑶红似想对他说什么,但却言又止,幽幽一叹,缓步走近梦寰,道:“我心里想离开你,而且以后永远不再见你…”杨梦寰笑道:“就是咱们寸步不离的守在一起,也不过只有数时间…”李瑶红道:“要是你真的要死,那我就不会离开你了,可是你…”杨梦寰淡淡一笑,遭:“你如果愿和我守在一起,就守在一起吧!那也没有什么关系。”要知他自己认定了自己只有数可活,同时也准备把昨宵经过之事,很坦然的告诉朱若兰,良心上沉重的负担,使他不敢丝毫拗违李瑶红的意见。
李瑶红黯然一笑道:“我知你此刻因心中的愧疚,不便再伤我的心,其实你并非真的喜我,假如你不会死了,只怕就不会再理我了!”杨梦寰叹息一声,道:“今生今世,我对你永抱愧疚…”李瑶红道:“愧疚不是怜,你可以不必为此抱憾。”杨梦寰心知再说下去,只怕要引起一场口舌争论,当下一拉李瑶红右腕,道:“走!咱们先出了这山腹密再说。”说完,当先向前奔去。
两人刚刚出了口,耳际已响起沈霞琳娇甜的声音道:“寰哥哥,黛姊姊要我们守在这口等你,果然等到你了。”见白衣在山风中飘动,沈霞琳仗剑急奔而来。
待她看到杨梦寰微身后的李瑶红时,不微微一怔,停住脚步,道:“啊!红姊姊,你也在这里吗?”李瑶红微微一笑,牵着霞琳左手,道:“嗯!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找他呢?”沈霞琳叹口气,道:“我哪里会知道呢?这都是黛姊姊带我来的。”杨梦寰一直静静地站在旁边听着,极度的痛苦,使他暂时麻木起来,呆若木,一语不发。
沈霞琳忽然发觉了寰哥哥的异常神情,不觉芳心一震,挣李瑶红牵的左腕,丢了右手宝剑扑向梦寰,叫道:“寰哥哥,你…你怎么不讲话呢?”双臂一展,向梦寰怀中扑去。
光照耀之下,只见她红的脸上,是关怀之,星目中情横溢,嘴角间似笑非笑,只着她一身白衣自裙,愈觉纯洁崇高,不可视。杨梦寰忽然心头一凛,不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右手一拦,横向沈霞琳伸张的双臂推去。
他被一种因羞愧而产生的自卑占据,忽自己已不配再和这天使一般的纯洁少女耳鬓斯磨,这一个强烈的潜在意念,支配了他,那伸手一推之势,力道竟然很大,沈霞琳在骤不及防之下,被梦寰挥臂一推,连打了两个转身,摔在地上。
他惊恐地全身颤抖了一下,本能地抢前两步,伸手去扶霞琳,但当他伸出的右手将要触到霞琳的手臂时,忽然又缩了回来,疾退三步,仰脸望着天上一片浮动的白云。
沈霞琳对梦寰这突然的伸手一推,大意外,过度的震惊,使她在事情发生的瞬间,忘去了伤悲,她缓缓翻个身坐了起来,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垂挂在红的玉颊上。
她圆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梦寰,她希望他再突然改变心意,扶她起来,那怕是象征的伸出一只手来,让她轻轻的抓着也好…但她失望了,杨梦寰不但没有伸出手来扶她,即使连转头望她一眼也没有。
泪水像争涌的山泉般,从她红的双颊滚落在她的白衣上,一缕凄凉哀怨的声音,迸出她颤抖的樱,道:“寰…哥…哥…我…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
你为什么…不…理我了?”每个字的音韵,都拖的十分悠长,像寂静的深夜里,哀弦弹出的音符,字字血泪,句句动人肺腑,是那样凄苦、幽绝。
但闻霞琳大叫一声:“寰哥哥!”忽的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原来她见杨梦寰转头望了自己一眼后,相应不理、反而缓步而走,不心头一急,只觉中血往上冲,身跃起,用尽全身气力,叫出一声:“寰哥哥…”那上冲热血已到咽喉,血涌气,当场晕倒。
只听那尖锐震耳的呼喊之声,响澈群山,震的人耳际间嗡嗡作响,空谷传音,漾不绝,尽都是呼叫寰哥哥的声音。
如果杨梦寰回头望望,必不忍看到沈霞琳晕倒不救,但他只管想着死亡在即,不愿以有限的数生命,留给沈霞琳漫长无尽的相思之音,是以,连头也未回一下。
蓦然间衣袂飘风,三手罗刹彭秀苇,身若疾风般由他身侧掠过,翻身拦住去路,冷冷地喝道:“站着,再往前走动一步,就要你试试我七步追魂沙的味道。”杨梦寰停住脚步,望望他套着鹿皮手套的右手,果然捏着一把毒沙,而且蓄势待发,淡淡一笑,面不改的继续向前走去,神态镇睁,毫无惊恐之。
他那视死如归的镇静,反而使彭秀苇怔了怔,飘身疾退数已,又扬了扬手中毒沙,喝道:“我这七步追魂沙绝毒无比,中人后七步毒发…”杨梦寰冷漠一笑,忽的加快脚步,直对三手罗刹冲去。
彭秀苇似是想不到杨梦寰竟把这世间绍毒无伦的暗器,视若无物,不觉又疾退了数尺。
她本是久走江湖之人,目睛杨梦寰存心寻死的举动,心中大起疑窦,暗道:看他这般求速死行动,其问定然有着什么隐情。转脸望去,只见瑶红已把沈霞琳抱入怀中,正在替她推拿道,这时,杨梦寰已由她身侧经过,飞一般向前跑去。
彭秀苇望着他急奔的背影,心中十分为难,她从杨梦寰不畏毒沙的举动之中,已看出他不肯理会霞琳并非出于本心,其间定有隐情,他这一走,说不定会一去不返,茫茫天涯,再想找到他,谈何容易,如果追赶梦寰,又担心李瑶红暗害霞琳,一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才好。
正为难当儿,忽听几声娇叱传入耳际,定神望去,只见赵小蝶带着四个白衣婢女,拦住了梦寰去路,忽然灵机一动,假传主人之命,高声喊道:“赵姑娘,不要放他过去,婢子奉了主人之命,要把他生擒回天机石府。”但闻赵小蝶娇脆的应声,遥遥传来,道:“他决跑不掉了,但请放心就是。”且说杨梦寰一见赵小蝶率四婢现身拦住去路,心头忽然大怒,暗道:如不是你们我要《归元秘笈》,我哪里会造成千古大恨,当下冷笑一声,翻腕拔出背上宝剑,正待抢先出手,忽然际又闪过一个念头,忖道:我已是垂死之人,何昔再和人作恩怨之争,当下疾退五步,还剑入鞘。
赵小蝶忽然由四婢之间穿越而出,问道:“我的《归元秘笈》找到没有?”杨梦寰忽然仰脸大笑起来,声如龙,悲壮异常,直似未见面前拦路五人,直向中间撞去。
左面一婢怒叱一声,劈脸一掌打去。
但闻拍的一声,杨梦寰脸上登时现出五个红肿的指痕;这一掌打的十分着实,鲜血顺着他左面嘴角直下来。
她望了梦寰一眼,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另外三婢,也同时看得一呆,暗道:这人今天怎么啦!宁愿被打的嘴血,竟不肯闪身让避。
赵小蝶看梦寰硬向良己身上撞来,不觉大怒,右手一扬,横拍一掌。
这一掌打的轻飘飘的,看上去毫无一点劲力,可是杨梦寰却忽然觉着右腿一软,再出提不起来,好像一条右腿突然被人用刀砍去一般,和身子分了家。
原来赵蝶用的手法,乃《归元秘笈》中的隔空震手法,为点术中,最高一门制功夫。
杨梦寰右腿难移,全身也随着不便动弹,单余一条左腿,可以挣动,但他仍然奋力向前一跃,呼的从赵小蝶身侧掠过,左手顺势一招“推石填海”猛的向赵小蝶劈去。
赵小蝶看他半身僵直的飞跃姿势,十分难看,忍不住盈盈一笑,对那劈来一掌,却浑似不觉一般。
杨梦寰已知对方武功,博无比,投足举手之间,就可把自己置于死地,但他早已存心寻死,是以,那劈出一掌,用尽了全身气力,心想檄怒对方,好下毒手。
哪知赵小蝶望也不望他那劈来一掌,直待杨梦寰掌势带起的劲风,快扫中赵小蝶娇躯之时,忽见她玲戏身子随着击来掌风,飘飞而起,像一缕随风飘舞的轻絮一般。
杨梦寰一掌击空,不自觉身子随着向前栽去,他一条右腿经脉,又遭赵小蝶震手法封闭,失去作用,更无法维持身子平衡,一时收势不住,直向赵小蝶身侧一块大岩石上撞去。
那块岩石棱角峻削,如果杨梦寰一头撞实,势非要碰个脑将迸裂不可,但他右腿的麻木,影响到全身转动不灵,要他自己及时收住去势,已不可能。
眼看杨梦寰就要撞在那大岩石上,忽见赵小蝶疾扬右腕一招,立时有一股软柔、极强大的力,接杨梦寰急撞之势,向旁侧一引,杨梦寰身子被引之力一带,不由自主的冲势一偏,擦着岩石一侧飞过。
赵小蝶娇躯一晃,向梦寰飞去,左掌一推,消了那引之力,右手却趁势拍活了杨梦寰被她震手法封闭的经脉。
杨梦寰但觉香风拂脸,一股绵柔之力,圃撞来,右腿麻木顿失,双脚落着实地。
这不过一刹那之间,他本就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定神看去,只见赵小蝶身站三尺以外,脸十分庄严,披肩蓝纱随风飘动,娇甜清脆的声音,由她启绽的樱中宛转而出,道:“你想一死百了,是也不是?哼!今天不还我《归元秘笈》,你就是想死也死不成。”杨梦寰一心想着那“化骨消元散”发作后的诸般痛苦,哪里还会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但他心中又记着答允李瑶红的诺言,决不自己寻死,是以,他想借别人之手,把他杀死,既不违背承诺之盲,也可免去漫长的化骨之苦。
他心中有了这层想法,哪里还有什么顾忌,当下冷笑一声,说道:“《归元秘笈》现在天龙帮下一位名叫陶玉的手中,你有本领只管自己去取,大丈夫岂屑与你们妇人女子多言。”说完,转身急奔而去。
赵小蝶听他言词之间轻侮了天下文子,只气得星目中热泪盈眶,道:“妇人女子有什么不好,你若再要血口人,我要打掉你口牙齿,纵然兰姊姊怪我,我也顾不得了!”杨梦寰听她提起兰姊姊,心间一凛,忖道:朱若兰是何等高贵之人,我岂能在言词间轻侮到她,当下冷笑一声,道:“朱姑娘身份尊崇,气度高华,英雄肝胆,慈悲心肠,纵然须眉亦难及得,那自当别论。”赵小蝶道:“我又哪里下了,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话至此处,忽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朱若兰身着玄劲装,飞落梦寰身侧,接道:“蝶妹妹,不要再他了,他被人强迫服下绝毒物药化骨消元散,神智早已昏不清,你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杨梦寰转脸望去,只见朱若兰红的脸上,隐隐透现着倦容,秋水含怒,眉梢聚愁,言来幽幽如诉,不心中一酸,长长叹息一声,正待说几句谢之言,忽然心中一凛,暗道:我既对琳师妹那般决绝,岂能对朱姑娘言笑如常,让别人看在眼中,岂不要骂我杨梦寰是负心移情之人。急忙转脸他顾,不再向朱若兰瞧看一眼。
朱若兰看他一副言又止神情,知他心中隐藏了无比的痛苦,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想起昨宵所见之事,直似万箭钻心一般,恨不得立时把李瑶红抓过来万剑碎尸,然后掉头而去,今生今世永远不再和杨梦寰见面。
但一想到他是被人强迫服下化骨消元散绝毒物药,情非得已之时,又觉得应该原谅于他,李瑶红当时如不肯牺牲自己,献身相救,杨梦寰势非要被那物药摧起的火焚身而死不可。
如此一想,觉得两人都没有错,错在上天为什么安排了这样一个巧合,如果把李瑶红换成霞琳事情该不会这般复杂,如果把李瑶红换成自己,又是个如何局面?想到自己之时,不由心底冒上来一股寒意,冷冷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山风吹飘着赵小蝶披肩的蓝纱,吹飘四个白衣美婢的衣袂,十只圆亮的眼睛,一齐投注在朱若兰的身上。
她抬头望了赵小蝶和四婢一眼,举手理理舍边散发,缓步绕到梦寰前面,按下心中纷的思,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很痛苦,不过,你不能那样对待琳妹妹,要知她心地纯洁,不解人间险恶之事,她对你一片情意,也是诚挚无比。在她的心目中,觉着和你在一起,是天经地义,极为自然之事,她对你的情,早已超过了男女间相的私情,所以她没有犯忌,没有妒恨,她希望天下女孩子都像她一样待你才好。我这话并非恁空猜想,只看她屡次三番要我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之事,就是很好的证明。刚才我听到彭秀苇告诉我你对琳妹妹的冷漠情形,你认为你这样作法,会使她断绝心中之念是吗?其实你完全想错了…”杨梦寰黯然叹道:“我已经没有几好活了,我要在我还未疯狂之前,要她心中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