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食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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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食谱几后的响午,方静好坐在一家名为滋味观的雅间里。慢慢地啜着茶。茶是碧螺,在府里经常能喝到,她还记得,桃玉曾对她说,碧螺原来叫吓煞人香,因为柳氏喝,所以韩澈便每年都叫人送来。
那时她并不知道桃玉口中那位让她冒星星眼的韩少爷是谁。
碧绿的叶子在白瓷碗中缓缓化开,她凝视着那些茶叶,不一会,听到脚步声。门被轻轻打开,她抬起头,人已坐下来,白衣胜雪,笑容温淡。
店小二端了茶上来,两人各自品茶,并不出声,良久,她才轻声道:“我很久都没出来吃饭,之前听韩少爷说,杭州醉仙楼的菜式最有名,打听了一下。柳眉这家滋味观的大师傅正是醉仙楼请来的,想必口味也不错,所以就想请韩少爷一起试试。”韩澈笑笑:“我也是才知道,这家滋味观新请了醉仙楼的师傅。”她不语,两人像是普通不过的朋友一般对话。这几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韩澈见一面,问一些有关容少澜的事情,这期间,她还去了一趟厨房,其实也知道看不出些什么,只是想去看看而已,却偶尔听那些下人提起,韩少爷之前最喜的杭州名厨回了乡,来这里滋味观做了掌厨的,她想了片刻,便做了决定。
他似乎并没有觉得她的理由牵强,也不开口询问。她口气道:“韩少爷不问我为什么叫你出来吗?”他轻轻一笑:“你想说的,自然会说。”她有些颓然,似乎什么都瞒不过他。
菜上来了,香酥脑花、芹菜香干、清蒸大闸蟹、板栗红烧、清炖鲶鱼、红焖兔、炖鸭、番茄炒蛋…
香味俱全的菜,一样一样的摆放上桌,方静好并未动筷,只是出神地望着这些菜,转移了话题:“韩少爷觉得这些菜有什么不同?”她与他说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淡然,她告诉自己,此行只为了一个目的,其他的别再想了。
他笑笑:“是杭州大师傅做的。当然不同。”她摇摇头:“这些菜是我特地叫大师傅做的。”他不语,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绪。她不知他在想什么,曾在脑海里想过的数种方案一一掠过,最终道:“这是二哥在世时,二嫂为他准备的食谱。”来之前,她曾想过许多方法来问他有关的事,可以不着痕迹,可最后一刻,她竟没有那么做。
他顿了顿,道:“我曾听少澜说起过,说每天要吃两顿饭,原来这是二少的菜谱。”
“二哥还跟你说过什么?”她问。
“少澜生重情,他说过,二少终是他的子,如若这样能让她开心,又何尝不可。”方静好心中一紧,容少澜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他明知道胡氏的菜谱有问题却觉得对不起她而甘愿吃下去,还是他并不知道,只是觉得胡氏是一心想要挽回他的心,所以不忍心拒绝她?
“那么秀杏…”她顿了顿道,“她从前有没有跟你说起过给二哥做了什么好吃的?”韩澈眉宇间似是有片刻的停顿。也许是想到了秀杏吧?然后他淡淡地道:“秀杏最擅长做羹汤,大概是知道了二少也为少澜做菜,所以她每次只做羹汤而已,少澜很喜,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也未曾问过。”方静好思考了片刻,也不再问,秀杏已跟了容少澜,又得到了容少澜真心的对待,要说她有什么心害容少澜,实在说不过去。这件事里,如果食物真有问题,当然是胡氏的嫌疑最大了,女人的妒忌心是很可怕的,胡氏,也的确是那种女人,从她因为方来而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就不难想到。多年的寂寞,嫉妒,已经让她受了太大的刺,之前她并未有太多举动,是因为方来的出现,让她枯竭已久的心得到了滋润,然而,方来的背叛和欺骗却也许使她想起了容少澜,所以更变得偏。
这一切,都是极有可能的。
可是,证据呢?这是一件陈年旧事,若没有证据,只凭一张食谱。又能奈何?
她举起筷子,浅浅尝了一口,不愧为名厨,味道果然不错。容家的厨子虽不如大师傅,但做菜也是不错,这样的菜式,若是做出来,容少澜怕是会吃个光的吧?
此刻,门忽然开了,进来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韩澈立刻站起来笑道:“朱师傅,别来无恙啊。”那位朱师傅神情诧异:“原来是韩少爷,去年杭州一别,已有许久未见了,没想今竟会遇到。”方静好这才知道,这位便是从杭州回乡的大厨朱永康。
韩澈微微挑眉,笑笑:“我还以为朱师傅是知道韩澈在此,才来看看,那朱师傅是…”朱永康眼神扫过桌面上的菜,神情有些古怪地道:“我是为了这些菜。”
“这些菜怎么了?”方静好立刻问道。
“这位是…”朱永康惊诧道。
“这位是容府的四少,久闻朱师傅的大名,上次去杭州因为时间赶,没能吃上朱师傅做的菜。这次听说朱师傅来了柳眉,所以在下带她来尝尝。”韩澈缓缓道。
朱永康说了几句谢的话,方静好顺势接回他刚才的话题:“朱师傅,这些菜,曾是很久之前家里厨子的一张菜谱上的菜,我看着不错,便想试试,有什么问题吗?”
“贵府的厨子也按这菜谱做过这些菜?”朱永康眉宇间有些凝重。
方静好却摇摇头:“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也不太清楚,朱师傅有话但说无妨。”朱永康皱眉道:“不敢瞒四少,这些菜单看口味鲜美。但合起来吃…单说这脑花本是安神补脑,但与盐、酒洒在一起,极易伤肾;而这清蒸大闸蟹秋正是肥美之时,但体寒之人若食之过多,再加上一些寒之物,会伤胃;芹菜与兔同食,大伤元气;再说这牛与板栗,多吃会引起呕吐…”方静好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虽然这是她想要的东西,但还是不免心寒。
韩澈不语,偶尔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出复杂的神情。
“朱师傅,”方静好忽然打断他的话,“这些菜若同食,症状如何?”
“这…”朱永康摇摇头道,“我并非大夫,只是个厨子,对于这些也只是因为我从幼时开始便喜钻研养生之道,才略有所闻,至于症状如何,医书上曾说,与食毒药无异。”毒药?!她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什么,淡淡一笑道:“对亏了朱师傅提醒,否则吃了这些可就不好了,朱师傅,这些菜,麻烦你撤了,换些清淡的上来吧。”朱永康点点头,末了不忘道:“少,大宅子的人吃饭讲究进补,可进补也得注意些。”方静好点头应了。
朱永康走后,方静好望住韩澈道:“你怎么看?”韩澈眉峰凝住,半响道:“你叫我来,不是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么?”她哑然。是啊,这不正是她一直想要的吗?韩澈,竟一眼看穿了她。从她约他来这里那一刻开始,他并未多问一句。此刻却一眼看穿了她。
“你准备怎么办?”他问她。
她良久才道:“我只是不想桃心枉死。可我也知道,这件事一旦让娘知道,后果不堪设想。你说,我该怎么办?”韩澈望着她,她眼底是一片离,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失了方向的孩子,他心底微微一颤,边的笑容淡了下去:“你对人心慈,别人不一定会对你手软,你忘了之前的事了么?我想二少并没有善罢甘休。”她片刻无语,是啊,胡氏岂非那么容易便放过她?她恍惚地抬起头,韩澈盯着她的眼睛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若你觉得还是不忍心,那桃心呢?少澜呢?他们岂非更无辜?”她心底纷,没有察觉,他侧脸的轮廓线条冰冷,眼睛里却像是有两团火在燃烧,语气却仍淡淡:“若以为忍让便能让那些人心慈手软,便是对自己的残忍,不止是你,还有你身边的人。”她觉得他那一刻竟让她有些颤栗,心底深处莫名地一晃而过一丝恐惧,再看时,他却已笑的淡然:“何况,你应该知道,干娘为了容家,是不会把这件事闹大的,少澜毕竟已经离开多年,容家的声誉才是现在干娘最重视的,所以,就算她知道这件事,二少也顶多只是被软后院而已。”他的目光似是又回复了笃定,她竟有些看不清,可心里的事让她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在想他的话。
也许…他说的并没有错。柳氏不会把事情得众人皆知,毕竟,在她心里,容家的稳定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