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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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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灵目送回圣手逮雨田的离去,心头正是慨万千,异常沉重,一目大师所留的五块玉环,已经自得其二,一旦不慎传出武林,必定成为天下高手追踪之的。遗失二环事小,落到恶人手中,岂非辜负慨然赠环的华山独孤叟与回圣手逮雨田的好意?而且更有负恩师的期望么?

正是这时候,黄盖湖旁的树林里,飘然走出一人,等到祁灵发觉的时候,来人已经悠然无事地,走向祁灵而来。

祁灵当时的惊诧,非同小可,湖畔深夜,万籁无声,一个内修湛,耳目聪明的人,二十丈以内,风吹草动,也会引起注意,何况是一个人的出现?

要不是祁灵的心神分驰,便是来人功力太高,所以等到祁灵知有来人的时候,不由得他不为之吃惊!

来人飘然走到祁灵面前约八尺的地方,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凝视着祁灵,祁灵此时已然将来人看得消清楚楚,一袭雪白的长衫,在月光之下,当此深夜之时,令人看来自然有一股凉意,着月光,但见来人脸上冷漠无情,极少变化,黑森森的一张脸,像是泥塑木雕的,依祁灵的观察,来人脸上分明是一张人皮面具,遮去本来面目。但是,那一眼睛,却是寒如秋水,冷若冰凌,利若锐箭,凝视在祁灵的脸上。

左边际系着一柄长剑,左手此时正扶着剑柄,长袖里出来的那只左手,却是欺霜赛雪,粉妆玉琢,和一身清白长衫相互映,可是和那一张黑森森的脸孔,实在不相配称之至。

祁灵此时抱拳拱手,说道:“朋友!有何见教?在下祁灵愿意聆听。”那人似乎微微地震颤了一下,两道眼神,依然盯在祁灵身上,半晌,以一种沙哑的嗓音,低沉地说道:“树林里两具尸首不知是否祁朋友所为?”祁灵心里微微一动,他分不清楚这人的来意是好是坏,当时略为一停顿,便说道:“尊驾何人,是否与这两具尸体有关?”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祁朋友如此说来,这两个人果然是伤在你的指下了,你可知道,杀人偿命这句话么?”祁灵讨厌这人一股狂妄气概,大有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意味,顿时不有一股气愤,引动无名火起,便也冷冷地答道:“尊驾有名有姓,而且与这二人有关,在下便稍费口舌,说明此事。如果尊驾只是路见不平,而要拔刀出头,在下可以奉劝你,少管闲事,在下无暇奉陪,黄盖湖旁不愿多留,先向尊驾告别。”那人哼了一声,点点头说道:“杀人致命,你想抖手一走了事?即使我与此二人无关,也容不得你如此逃逸,何况他们是我的手下?”祁灵本来不屑与这人纠下去,他要赶回白螺矶,天亮后,他还要兼程到衡山,去拜见紫盖隐儒。

但是,此时一听这人坦然说明这两个人是他的手下,祁灵当时不为之一震,心里立即闪电一转,想到来人必定是回圣手逮雨田所说的那位处心积虑,谋夺五环的万巧剑客鲁半班。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数月以来,想追寻一点蛛丝马迹,都毫无所得,想到不今天夜里从回圣手那里,刚刚得到一点消息,却立即碰见万巧剑客,真是巧到极点。

祁灵如此心里一转,旋又立即想道:“这万巧剑客鲁半班,能暗算于北岳秀士,为敌于华同山少林两大门派,其人机智与功力,自然是高极一时,今相遇,只能智取,避免力敌。”祁灵如此沉思忖之际,对面那人微微冷哼一声,上前两步,迫近祁灵,沙哑着嗓音低沉地问道:“怎么?是畏罪生惧?还是打算逃去?”祁灵霍然抬头,扬声笑道:“祁灵生平但知理之屈直,不知畏惧为何事,但是今夜之事,理直而气壮,我有何由而畏?我要离开黄盖湖,那是由于要事在身,既然尊驾认为在下有意逃,如此在下暂在此地奉陪尊驾,敬听高论如何?”那人两只眼睛,注视着祁灵,半晌,点了点头道:“祁朋友豪气干云,胆无双,料来所言,均是实话,如此请问祁朋友,这两人究竟为了何事,开罪于祁朋友,而遭丧身之祸?”祁灵向上说道:“尊驾如果早能如此说话,祁灵也早就说明此间是非曲直。但是,祁灵此刻先要请问尊驾,是否就是用心如狡孤,存意比天高的万巧剑客鲁半班么?”那人却沉静地摇摇头,说道:“祁朋友!你很值得自傲,当今之世,还很少有人能知道万巧剑客鲁半班。因为,万巧剑客鲁半班,只是数十年前藉藉无名的武林小卒啊!”说着仰起头来喋犹如果鸟夜啼地笑了一阵,这才低下头来,收敛住笑声,说道:“不过!祁朋友你今天猜差了一点,我虽姓鲁,却不是万巧剑客。”祁灵微微一怔,但是立即就恢复潇洒自如地说道:“鲁兄既然不是万巧剑客,在下就无需在此奉陪。”那人奇怪地的啊了一下,说道:“祁朋友原来认为我是万巧剑客,才肯留下的?如此说来,祁朋友是久已仰慕万巧剑客的了,但不知祁朋友从何处得知万巧剑客的生平,而仰慕若是?”祁灵此时不住也仰起头来,哈哈地笑了一阵,朗声说道:“鲁兄真可人,只在如此一问之间,便知道在下是仰慕万巧剑客,鲁兄可否将万巧剑客的住处,告知在下,也好让在下择前往拜见,以生平?”那人想了一下,摇头说道:“万巧剑客为了躲避武林中不尽的恩怨,隐居山林从不把住处示人,我即使告诉你,你也未必能找得到。”祁灵冷笑说道:“在下代尊驾说明其中的关键如何?若要知道万巧剑客的住处,除非是等他完全得到一目大师的五块玉环之时。”那人闻言一惊非同小可,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瞪着祁灵说道:“你是何人门下?你如何知道五环之事?”祁灵哈哈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现在该轮到我说,你休要畏惧而逃,除非你将万巧剑客”的住处说出来,你休想离开这黄盖湖边这一步。”说着从衣底取出七星紫虹桃花软剑,随手一抖,内力贯于剑尖,铮然作声,然直竖在前,月银光之下,映着一道淡紫的光芒,在微微地颤动。

虽然祁灵知道这是寻求万巧剑客唯一的良机,他也知道这人不过是万巧剑客手下边的人。但是,从他方才飘然而至,毫无声息的情形看来,这人的一身功力,不可轻视,所以当时便撤出七星紫虹桃花剑,全神贯注以待。

那人一见祁灵亮出长剑,始而一惊,对七星紫虹桃花剑端详了半晌,才又嘿嘿地一笑,说道:“怪不得你如此胆大,原来你是神州丐道的门人。”祁灵知道恩师名头太响,来人如此一说,他也接着说道:“只要你说出万巧剑客的住处,你我并无怨仇,毋用兵刃相见,祁灵收剑就走。”那人冷呵呵地一阵低沉的笑声,说道:“你休要尽打如意算盘,我虽然久闻神州一丐之名,未尽然就是怕他,就是他自己在此地,三尺剑下,尚不知鹿死谁手,何况是你?”这一声“何况是你”一出口,呛啷啷一声,但见他长袖一翻,衣袂略一拂动,一柄通体黝黑的长剑横在前,一身白衣,一柄黑剑,如此黑白分明,虽然不如祁灵那柄七星紫虹桃花剑闪闪生光,却也特别惹眼。两人相隔不到一丈,当下,祁灵上限立即看出这柄通体黝黑的长剑,与华山枫林山庄,北岳生花谷内所见到的如同一式,所不同的,仅是这人手里剑,在识手处,多了一圈凸出的棱刺,约有七八,长达两三寸,镶在识手的四周。

祁灵此时一心要从这人身上,探呼得万巧剑客的住处,知道不经过一番苦斗是难以达到目的,当时也不再多言,右手长剑一挽,剑尖兜出一阵啸声,紫光一现,脚下移动,向前欺身滑进,右手随式一招“投鞭断”七星紫虹桃花剑递落而下,直削那人左肩头。

正是祁灵如此一招直落之时,对面那人手中长剑不扬不动,神自然,见得近处,脚不蹬、不拧、肩不晃,只是左手微微一拂之间,身形忽地一掠一,闪电飘风之势,飘向后面五尺开外,接着嘿嘿地笑道:“七星紫虹桃花剑号称武林无双,我这柄剑却挡不得一削。”这一句平淡无奇的话,给祁灵极大的震动,两剑相拼,兵刃如能胜过对方,功力自高一筹,这人明知七星紫虹桃花剑厉害,却能如此无视重要,无疑地,这人在剑术方面必有独到之处。

当时祁灵一收七星紫虹桃花剑说道:“如此说来,祁灵不愿仰仗师门利物神兵,先沾胜筹”祁灵心里对这人估价很高,没有打算在一两百招之内,轻易击败对方,所以对于这一招落空,并不到意外,当时趁着来人之一闪身躲避,让开数尺的瞬间,抢得极先,七星紫虹桃花剑不容稍缓,刷、刷、刷,一连三剑追踪而上,扎喉、挑肩、削、三招一式,独抢上盘。

顿时紫芒大盛,剑气纵横,工一星紫虹发挥出桃花剑的功能,或如灵蛇飞制,或如闪电临空,嗖嗖之声不绝。

那人仿佛知道自己失去极先,铁剑贴不动,但见他从容闪挪,在七星紫虹剑芒当中,往来飘忽,虽然险象环生,却是毫发无伤地躲过三剑。

祁灵不容他有缓让的机会,三剑攻罢,双脚突然一立,脚尖着地,点动如风,身形矫若游龙,或近或远,抢住那人的正面,七星紫虹桃花剑化为紫星点点,洒落纷纷。

转眼十余招过去,那人虽然毫无伤损,但是,罩在七星紫虹桃花剑之下,只有招架与闪躲,却没有还招出击的机会。

而且,祁灵每隔两招,便有一招奇锋突出,防不胜防,险境迭现,束手缚脚。

突然,那人惊呼一声,尖锐刺耳,上薄云霄,尤其是在这宁静的深夜,如此一声高亢人云的呼叫,特别令人动魄惊心。

如此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祁灵乍一听之下,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心神为之一震,随之手脚为之一慢,就在这不及一瞬的时候,紧接着是那人嘿嘿一笑,呼地一声,原来是贴在前的铁剑,此时快如闪电地疾推而发,嘶地一阵微啸,右手顿形拉弓作势,剑身突向外张,这一招分明是点苍剑术中的著名招式“浮云掠月”化为“云锁点苍”快、退、巧、妙、而且攻守兼备,正好趁着祁灵这一旋间的缓慢,抢攻过去。

祁灵不识得点苍剑法,但是,却能识得这是一招极其正宗的剑式,而且时机与部位,把握得恰到好处,当时来不及接,腹躬身,脚踵微一着力,倒退数尺。但是,在那嘿嘿的笑声中,那人如影之随形,铁剑忽又转变成为上扎下刺,横劈斜削,一连抢进身来,攻出四招。

祁灵这才知道对方功力未必能胜过自己,但是在经验上,自己的确低人一筹,否则也不致被那一声尖叫,让对方得到一瞬机会,抢回极先。

高手过招,丝毫之差,就有千里之别,方才祁灵就是因为被他一声尖叫,稍为一怔,便自丧尽极先,落尽下风,如今人在剑风嗖嗖,剑花朵朵节罩之下,不能凝神一志,更是犯了击剑大忌,脚下一慢,眼神一分,对面铁剑啸声大作,一招“遥指酒帘”闪电指向祁灵前

这一招“遥指酒帘”正是击剑中规中矩的招式,剑尖微晃,似刺似削,亦扎亦劈,祁灵前几大主,一齐罩在铁剑之内。

招式攻得太疾,变化太快,尤其又是祁灵心神微分之际,等到祁灵人一惊,剑失已经指到前。

祁灵心头一凉,暗:“这番完了!”毕竟祁灵功力并非弱者,人在生死关头,自必有潜力发挥,眼见剑锋已至,祁灵几乎是身不由主地自后一倒,匆忙中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借势就是一招铁板桥救命招式,平倒而下。

但是,祁灵身后正是黄盖湖,如此一倒之下,顿时衣袂不沾水,凉意透背,祁灵也顾不得后果如何,左手平向后拍,一掌拍出全力,顿时击得湖水四溅,在月光下泉而起,珠玉碎落,就在这一掌下击,反弹着力,祁灵借着这一掌微弹,平身提气,疾起三尺,趁着余气未,缩腹躬,猛然一蹬而回,人像弩之矢,闪电而回。

人与人的差别,就在危难艰险之时,才能分别,若论一般人,被人落湖内,背后衣衫尽,必然是羞愤怒,兼而有之。可是祁灵跃身回到岸上的时候,反而把方才那一阵羞愤之意,完全打消。他沉静下动的心情,理解到目前这位黑脸白裳、嗓音低哑、而又体能轻盈的怪人,是他生平所仅遇到的劲敌。自己若不小心,不仅无能为力去寻找万巧剑客鲁半班,恐怕这位鲁半班的属下,也无法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