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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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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我写的!”

“这是我的著作!”志摩孤零零地站在草坪中。手里只剩下薄薄的两三本书了。他哀痛地对天高呼:“难道我写的书只有这点点么?我一辈子只写成了这几本书么?”小曼(觉到自己已是白发者姐了)急急地向志摩奔去,可是脚前有一大片水塘,水愈来愈大,变江变河变海洋了,她绝望地哭泣着…

醒了。

“当!当!”钟敲十下。

王妈已将屋里用的火炉烧旺了,炉灶上煨着药罐,屋的暖气和药味。小曼翻了个身,还不想起来,刚才的梦境还在脑际盘桓。

结婚两年,志摩创作不多,年华似水,当志摩真的头白发时,也许真会捧着几本薄书哀哀哭泣,这哭泣难道不也包含着对自己的谴责?她想起,志摩在婚后年余的一天,翻开英文版的裴多菲诗集,指着一首诗给她看:我知道,您使您的丈夫在幸福中倘佯,但是,我希望你千万别再那样,至少别使他因幸福而得意洋洋,他是一只苦恼的夜莺,自从他获得了幸福,他就很少歌唱,折磨他吧,让他那甜的痛苦之歌重又高扬。

这是裴多菲给一个诗人之的题词。小曼懂得志摩给她看这首诗的微妙用意。

她被上丝绒睡衣,起坐在书桌前,展读志摩最近的来信:“…在船上是个极好的反省机会。我愈想愈觉得我佣有赶快振必要。上海这种疏松生话实在是要不得,我非得把你身体先治好,然后再定出一个规模来,另辟一个世界,做些旁人做不到的事业。”

“我也到年纪了,再不能做大少爷,马虎过。近来受到的烦恼,这都是生活不上正轨的缘故。眉,你果然我,你得想我的一生,想想我俩共同的幸福;先求养好身体,再来做积极的事。一无事做是危险的,食暖衣无所用心,决不是好事。你这几个月身体如能见好,至少得赶紧认真作字画和读些书。要来就得认真,不能自哄自,我切实的希望你能听摩的话。你起居如何?早上何时起来?这第一要紧——生活革命的初步也。”亲切的语调,殷切的嘱勉,拳拳的心意,小曼仿佛看到了志摩那张真诚得几乎能够化世人所有冷酷心肠的面孔上的那股认劲儿,她心酸了,热泪下来了。那张真诚、认真的面孔还掩盖着他心底的痛苦挣扎——那也是小曼觉得到的——这种挣扎是出于对他自己心中的的忠贞,对他自己心中理想的坚信,对他自己以往一切誓诺的固守,而这些一言以蔽之又是对她、对小曼的深深挚和负责到底的情意…小曼伏在桌子上,伤心泣,泪水把志摩的信纸都打了。

如果说,志摩的前一次出国,是为各方面的情势之所迫,那么,这次远涉重洋呢?是什么把他从自己的身边走,说得更确切些:是什么把他从自己的身边推开?志摩又何尝不恋家眷室、不需要的抚和温情的滋养?他的心永远是一颗孩子的心,简单、无、稚、脆弱、,他从来未曾有意伤害过别人的心灵,而为什么他所受的伤害是那么的多,其中竟还有自己所施加的?

这几年来,志摩以倍于常人的勤奋和辛劳在教书、编辑、翻译、创作——外人只知道他是富家子弟,以为他有无穷的财源可以依赖——而唯有小曼知道,差不多从英国读书归返以来,至今志摩一直仅靠自己的劳作在生活,而他这样的拚命,又是为了什么?

小文接着自问:自己与王赓离婚,来到了志摩身边,自己的生活方式、习、作风,究竟有了多大的改变?如果答案是并无迥异,那么,又叫志摩拿什么来夸耀自己伟大恋的成功和辉煌理想的实现?

一步步的自省、一层层的反问,小曼一点一点地看清了志摩心上伤口的深度。她惶恐了,惭愧了,战慄了。停止哭泣后,小曼想,为了志摩,为了,为了共同的幸福,确实应该对自己的生活来个革命了。今天,不是已经早起来了吗?

她拭泪抬头看看墙上猫头鹰形的挂钟,十点三刻。

(十二)志摩在欧洲游历了半年,岁未回到了祖国。

他没想到等待他的是自己素深敬的任公老师病危的坏消息。他急忙又告别小曼,乘火车赶到北平。

一大清早,志摩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来到协和医院。

在内科病房门口的座椅上,他见到了梁思成。

梁思成几天几夜没有合眼,面黄饥瘦,脸憔悴,下巴上的胡子长长的。他站起来与志摩握手。

志摩神庄重,没有说话。——寒暄与客套,已属多余了。

过了一会,志摩问:“老夫子…情况怎样?”

“不怎么好。”思成黯然说“医生说,愈复的希望绝无仅有。今天一早,神智稍微清宁些,但绝对不能见客。不能让他兴奋…”

“嗯,那,我不急着见他。”志摩点点头。

“起因是什么?”

“这,只恐是劳累过度吧。前些子我离津去奉时,他身子已不很好了…”一位看护匆匆走来,向思成点头示意,思成连忙把病房门打开。趁着他俩过去的当儿,志摩伸头从门向里张望,只见梁启超失神似地仰躺着,脸焦黑,枯瘦形,眼中一点光泽也没有了。

志摩心中暗自一惊。

门随即无声地关上了,志摩愣愣地呆立在长廊里,两行热泪一淌下来。

过了几十分钟,看护出来,志摩又赶紧向里张望,只见老夫子靠着在和思成说话,神似乎略见好转…

志摩在走廊里徘徊着,不忍离去。又过了约摸半个来小时,思成出来了。

“呀,志摩,你还在这里。让你久等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