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骇浪行舟轻乘羊皮艇独身戏寇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原来这金沙渡镇集上,吴勇先开设有一家客舍,字号福来店。后因地当孔道,行旅众多,房屋不敷应用,又分开了一家在镇南,字号三元。一南一北,把着全镇来往要口,因是联号,总称为南店北店。镇上虽还有十来家客店,设备一切,全不如他。吴勇手面又宽,眼皮又杂,江湖上红黑两道全都通着声气,治理得生意甚是兴隆。加以他为人好狡,能刚能柔,提得起也放得下,吃人极有分寸,绝不做一点侥幸没准头的事,所以积恶多年,从未出过一点子。吴勇每每以此自负,总想照此做去,终身可以为所
为,有利无害。谁知恶贯终有
盈之
,败运一来,任是如何有眼力,会算计,一样也难逃公道。
这时正是行商的旺月,水旱两路的客商行旅络绎载道,往来不绝。因为道途不靖,单身行客多不敢走,即或走的是官道近路,不请镖师,也必成群结帮而行,一来就是一大批。吴勇南北两店共有百多间客房,四个大骡马院子,常时俱被客人住。这
午饭后,南店中恰好来了两大帮老客,一帮是由川、康各地起身,取道兰州,循黄河,经绥远、大同,沿途采办贵重药材,去赶往祁州庙会发卖的药商。一帮是由青海西宁取道兰州、晋北入京的皮货客人。每帮俱有二三百人,大队骡马一来,就将店住
。吴勇知道他们财势雄厚,常时大帮往来,不吝花费,声气相通,又常有能手镖师相随,不是好吃的主,并且整吃不如零吃,不特把害人的心全都拾起,还格外殷勤延款,服侍周到,使其代为传扬,以广招徕。
这伙人长年在川、康、青、甘道上行走,荒村茅店,历星霜,中途稍微有一个好地方,便有宾至如归之乐。加以吴勇更会体贴人情,知道他们客途久旷,生活枯燥,特在镇中暗地命人买来几个唱娃,都有几分姿
,明为卖唱,实是私娼,身价却抬得高高的,不遇可扰之东轻易不肯出卖,这一来益发引人留恋,着实进财不少。这
客到甚早,本来还可打了尖再赶一站,都因当地是个大镇集,饮食齐备,有酒有
,店主又是个知情识趣的主人,一留一恋,一拨就此住下。
另一拨皮商人字号源发长,乃青、甘两省最著名的大字号,资财千万,西北各省均有它的买卖。店东姓马名良斋,所生二子,一名马康,一名马泰,年纪均在二十上下。
因见自己年过半百,恐乃子少不更事,不堪承继家业,这次出门贩货,特命长子马康督队押运,特请两名武师和两个干的同人相随,保护照料,使他借此历练,长点见识,就便考查各地分号。
马康虽然年少,颇有志气,人也聪明,西北民俗强悍,还习过一点武艺,颇知自,无奈初次出门跋涉劳顿,如何能受得了?行至中途便生了病。年少好高,先还不肯对人说起,强自挣扎了些
,行近金沙渡,再也挣扎不住,病倒车上,不能起动。随行的伙伴都慌了手脚,因离兰州尚远,尚幸前面是个大镇集,百物皆备,便往镇上赶来。一面命人往三元店送信,吩咐准备医生和干净屋宇,人一落店便好诊治。
吴勇正在店中应酬那帮药行老客,一听人报青海源发长少东亲自押送大批货物前来投店养病,知道来客定有多养歇,不问武做文做,零吃整吃,全有好大油水,心中高兴。店中共有三个大院子,东院已有客人包住,西院住着两拨商客,人各二三十名,都是
后的肥羊,房还闲着一多半,只北院屋宇修整,院落宽大,地方又较清静,恰好当
客去腾空。送走来人之后,忙命店伙急速打扫设置,一面命人去延请镇上的医生,来与客人治病,一面命厨房准备伙食,一面又命两个长于口才的店伙
上前去,立时全店上下几十口子人忙了个乌烟瘴气。
接客的刚去不久,忽然来了一个行客,一到店门,冲着门前诸店伙道声“辛苦”便直往里走进。众人见那人是个黑瘦汉子,身上衣服鞋袜带着沙土,一双皂布千层鞋底却是新的,随身并无行李,只手里用几支木穿着一个包袱,轻飘飘搭在肩上,容貌身材无一起眼。因他一到直奔北院,仿佛来过走
了似的,虽无行李同伴,却像是个走长路的商客,知道不是大帮行客不会投到这等大店,更无一言不发往里直闯之理,俱料是源发长一帮里的客人。
一个名叫丁六的店伙自恃机灵,连忙赶过,刚想询问是否源发长来人,就便敷衍几句,以防忙中有错。不料来人更鬼,不等他开口,先大模大样的说道:“我们在路上遇着合盛祥的人说,他们昨住在北院,今早刚把房腾出。我们又非要清静一点的地方才能合用,真是再巧没有。有了这大一会,你们店东想已叫人收拾好了吧?”一边说一边往里走。丁六一听,分明是源发长来人无疑,再者先走那帮字号合盛祥,也是青海皮货客人,两家原有关联,越想越觉没错。又见来客举止言谈都似个有身分的神气,不敢多口
问,于是不
充
地答道:“北院早收拾好了,一切齐备,静等爷台们驾到了。”来客点了点头,连道:“好好,你们东家
门红光,三天以内定要发财。”丁六只当是句好话,也没在意,忙说:“你老吉言。”并肩相随。到了北院,来客直人上房坐定,从从容容放下包袱,取了布掸将身上灰尘禅净,又吩咐打水洗脸。丁六应声出去。
吴勇毕竟有点眼力,正在北院厢房中安排,忽见丁六随了一位客人进来,先也算定源发长客人,打算接出,刚往外一探头,猛瞥见客人走得甚快,丁六连步直追,仅得赶上。这还不说。西北院落多是土地,连天干,院中灰沙总有一两寸厚,
光之下,丁六脚底尘土扬起老高,来客走得那么急,脚底却是好好的,点尘不扬。等客进上房,假作走向别室,留神查看来客所经之处,沙土上只有丁六一双脚印,并未留下第二人的足迹,不
心中一动,暗忖:“来客这等行径,颇似有心显
。源发长是店中多年老客,宾主从来相处甚善。适来看店房的还是个有私
的
人,曾说小店东中途有病,来此调养。他家是有名大商帮,既从未侵害过他,就是知道自己底细,也犯不上来此刷点颜
,引得自己疑忌生心,为异己梗阻。如说不是,这院已被源发长定包,丁六素
机警,店门还有多人,怎会引外客到此?”正寻思间,忙打手势,叫余外两名店伙不要走入上房,等丁六一出来,使眼
将他唤至院外,低声问道:“上房来客是源发长的么?可曾问他,少东和大帮客人怎还未到?遇见本店接客的伙计没有?”丁六答道:“想必是的,都还没顾得细问,他就直走进来了。”吴勇闻言,便料事有差池,恶狠狠凶睛一瞪,正要发话。丁六已料他怪自己行事慌疏,忙即答道:“事不会错,你老莫急。要不,等我再问他一回,错了随便换房,谅他一人也不敢在老虎口里讨晦气。”随把前事一说。吴勇闻言,也觉相像,只来客孤身先到,直入上房,既是帮中主要之人,怎不与大队同行?诸事可疑,便教丁六一套言语,吩咐送水时如言盘问。
丁六领命,到了上房把水放下,伺候来客洗完,打着笑脸,躬身问道:“你老贵姓?”来客答道:“我叫马雨辰,连名字都告诉你,省得你费事。那源发长的少东马康是我最小的徒孙孙,人倒好,可惜年纪轻轻没什出息,头一次出远门就累病了,真叫我灰心。你还问什么不问吧?”说时二目神光炯炯,威棱
人。丁六那样久经事故的机灵鬼,竟被他两句话堵住,看出词
不善,又听说起马家少东是他徒孙,料知没错,心已放了一半,不敢再问,赔笑答道:“请教一声,为的是好招呼,马老太爷休得见怪。”方要告退,马雨辰忽将包袱解开,取出一个小铁皮包就的木匣,封锁甚固,连同十多两银子,递与丁六道:“这里面都是红货,我一身家当俱在其内。我平
总是心忙,人没来,我偏抢在头里。到了,一个人又是心烦坐不住,左近还有个朋友,打算坐坐去,把东西放在房里面我终有点不放心,还是
柜的好,另外十两银子算是定钱。他们来了,说这房我们已经包下,不许再让一间给外人,还有一两碎银子送你买碗酒喝,我去去就来,也许待得久些。凭爷是谁,不许开我这口箱子。我只向你们东家说话,连我徒孙都不行。”一边说,仍将包袱结好,
进那三
细木
,起身即往外走。
丁六为人最是贪小,忙把一两赏银掖起,又觉这等有名望的大商帮,请还请不到,哪有先收定银之理?事太不经,忙喊“老爷子留步”时,就这微一耽延的工夫,马雨辰已走出门去,过了院子。丁六才想起事太突兀,又有店东的那一番话,人去不好代,忙又回身,抱起那口小木箱,拿了银子,追将出来,口里连喊“马老爷子留步”心还想前店的人闻声可以拦阻,谁知追到前面店门,众人倒都惊动,哪有来客踪迹?
这时吴勇已回到前店,传语手下戒备,一面命人上路去,装着二拨接客,暗中查探源发长客帮中有无这么一个来客,速即飞驰归报;一面在柜房中等候丁六回信。忽听丁六急喊跑来,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箱和两锭小银子。唤进柜房一问,丁六先听众人说好多人俱守在前面,并无一人看见来客出门,已知不妙,见了吴勇,只得实话实说。吴勇闻言,也摸不清是何路数,一拿那小木箱甚轻,来人已去,只得暂且存柜,吩咐留心看守,不可妄动,静候人来,自见分晓,心还在想来客或许与源发长是一路。
待了片时,头拨接客的着一人先行赶回,说第二拨人赶去,得知店中来了怪客,源发长少东病得颇重,全帮并未分人先来,看店的早已回去,如今大队骡马车辆已进镇,就要进店等语。吴勇益发断定先来姓马的是有心上门寻晦气,细一寻思,这老家伙看去虽是扎手,自己人多,势也不弱,岂能容他欺到头上!且先将买卖应承下来再作计较。
不多一会,医生得信赶来。跟着源发长少东马康的从人、带了褥子被套茶果衣物先到,径往北院陈设。最后才是大帮到来,共有三百多牲口,客商镖师和车把式不下二百余人。为首一辆三套大马车里面卧着马康,一个亲信人相陪在内,两名镖师跨沿。车把式一新青布袄
,也是紧身密扣,手执丈八长鞭,抢步向前,拉着头套牲口嚼环,由店门青石砌路上,轻车
路,
水一般,直往北院中跑进。另有十来个亲信人等镖师,车到店门,纷纷跳下,跑步向前,赶在头一辆大车的前后左右,蜂拥而入,只剩车把式赶着空车往骡马院中跑去。后边大队也相继跟踪人店,各就安置。店中平添了无数驼马嘶鸣之声,乌烟瘴气,闹过老大一阵方始宁息。
吴勇早随往北院中张罗,招呼马康上炕,倚炕坐定,把备就的医生陪了进去,诊完脉开了方子,店伙飞跑抓药去讫。见马康虽然恃强挣扎,人已烧得周身滚烫,随行诸人只管问暖嘘寒百般趋承,均不答理,也不肯吃东西。知他嫌烦,便告退出来,寻了帮中一个老客,去至柜房中叙旧,备些酒菜,相陪小酌,就便探询适来怪客是否和他东家有什么渊源,东家平素有无仇人,来时途中可曾发生什么怪事,以便应付。
这老客也姓马。名进财,是马康远族叔伯。他虽在帮中地位不高,却是从小由学徒熬到外柜,长年出外跑道,经验宏富,人也明干练,江湖上的什事都不甚外行,颇得东家信任。源发长买卖在青海是第一家,西北诸省,是大地方都有分庄。这等地位的有好几十人,在老店还不怎显,出外却成了一个次要脚
。西北客店,为商帮
客接风洗尘原是常有的事,似这样单独邀请背人小酌却是罕见。马进财本知店东不是善良人物,不过贪他店大,起居饮食样样方便周到,好在本身财雄势大,断定不敢胡来,多花几个钱财东并不在乎,所以每次投店俱未拦阻,
久成了惯例,更不便招怨惹事了。吴勇也知他老练,常打招呼,算是彼此心照。这次马进财刚一落店,洗脸漱口,换完衣服,吴勇便是亲身邀往叙谈,已料有事。一进柜房,宾主坐定,说了几句,店伙忽端进几碟
致酒菜,更疑他想买自己的口,当时便要起身辞谢。吴勇先恐客人疑怪,本
淡淡地随口探询,不愿实话实说,见状知他误会,只得力示无他,把适间怪客来时情景实话实说。
马进财只是拈髯摇头,一言不发,等吴勇把话说完,寻思了好一会才答道:“青海姓马的,十九都是我们一家。我从小就在柜上,是东家的近人,和有头有脸的差不多都见过,并没这么一位。适才仔细寻思,只一位有大名望有大本领的老前辈,生相举动与你说那位老客有两分相像。但他老人家的真名只一个字,不叫雨辰,晓得的人甚少。连我也只前十年,老东家打发我装了两大车银子和一些礼物,由西宁送往宁夏乡间他一个好朋友家中,说他老人家来信相借,立等使用,背地对我说起他的真名,才知就里。至于他那外号独行神叟铁梧桐,久已名震江湖,你大概不会不知道吧?如若是他决不会寻我们的晦气。但他老人家先住玉树,还常出门管点闲事,自从那年青海西藏界青沙嘴,他门徒给他修造的一所庄子落成,好些朋友门徒都搬去与他同住,就当年给他共祝八旬大庆,由此家居纳福,不再出来。你们和他素无过节,到此则甚?所以又觉不似。除此之外,就有几位人物字号,则和他所说辈份不对,再者年貌神情也都不十分像。他身虽长,好似胖些。依我多年江湖上的阅历看来,此人决不是个好惹的。如真有大帮客货同来还不要紧,越是孤身,必有所为。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回来务要好好待承,敷衍过去,免得出了
子,不好收拾。”吴勇也是走惯顺风,心狂气做,起初请马进财盘问,只恐怪客真是源发长的长老主要,怕得罪他,伤了财路,并非怕他寻事。及听说起怪客颇有几分与当年名震西北的青海玉树铁梧桐独行神叟相似,虽然吃了一惊,后来马进财一说不是,便未在意,闻言笑道:“马客人,你我彼此心照。不是我吹,如真是铁马大爷驾临敝店,固是贵东家的尊长,又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怎么也该好好接进来,好好送他上路。即便他不是铁马太爷,只要与宝号源发长有一点瓜葛,我们多年客主,必有一分敬意。要是外人要到小店发歪,不是我吹,兄弟我不算什么,敝东家在这黄河两岸闯
多年,也颇有个名头。我们做的是生意,他拿客礼来,我按主道走,也不管他是孤身寡身。真要上门找便宜,一头挑葱,两头挑蒜的,管教他走得进来爬不出去。只不是宝号同人,就好办,提防他则甚?”马进财人甚深沉,适才寻思,本已触动,连
路上所遇之事,因自己尚拿不定那异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好在决不是和自己一行人过不去,恐其别有作用,不便给他说破招恨。不过少东正病,没想到来路所遇异人也落在他的店内,又似特意上门寻找晦气,自己人畜财货又多,既住他店,终以无事为佳,所以淡淡点他几句。不想夏、吴诸贼丧门照命,吴勇没有省悟,认作寻常商人怕事口吻,大发狂言。
马进财听他直连独行神叟都不怎样看在眼里,心中老大不快,暗忖:“我好心好意,看在老客老主,劝你几句,你倒这样不知好歹。平我只看出这厮不是善类,上下游客商常时出事,定与省城水寇夏三黑通着声气,还不知他有一个好汉东家。全帮常住他店,虽说没出过事,并还好好待承,那一则仗着镖局名望和随行能手众多,二则看在肯花钱份上,不敢树敌断路,怕
巧成拙罢了。看他如此凶横豪强,倒要听听他是什么来头,以备万一出事,好占
脚。”仍然不动声
,拈髯笑道:“贵财东是哪一路英雄,我怎的从未听人说?何妨说出尊姓大名,我们走外路的遇事提起,也好得个照应。”吴勇原本机警,只为适才头次受
怒发,一时气浮,又错当马进财久惯江湖必有耳闻,说漏了口。吃这一间,反倒不便掩饰,只得说道:“敝东便是现在抚台大爷的好友。
抚衙何总教师的师兄弟,兰州西关金天观虎爪真人常祖师爷的心徒弟,黄河两岸到处闻名的分水蜈蚣夏三大爷。”言还未了,忽听后窗户外似有人骂了句:“好不要脸的狗娃!”吴勇心中一动,忙就窗眼往外一看,窗外原是往偏院客房的过道,这时正有几个住客上街买东西回来,一路说笑,由院中走过,好似适逢其会,并无人在窗下窥听嘲骂,也就不以为意,仍接口道:“马老客人也是老江湖了,怎还不知道么?”西北荒寒之区,野牛野骡之类的猛兽到处结队游行,往往一过就一整天,人畜遇上便无幸理。更有怪风矗如山岳,中夹火星,飞尘扬砾,凝聚不散,瞬息数十百里,如万雷齐鸣,惊天动地,人畜当之,九死一生。常跑长路的专讲究耳目灵
,见多识广,以便趋避。马进财从小就跑外柜,最擅长是耳听,无论盗贼异兽以及数目多少,相隔百里以外,被他伏身地上一听就知分晓。适才明听出骂人的声音在房檐上面,吴勇竟未觉察,虽然暗笑他蠢,因吴勇不但与夏三黑通着声气,还代他在此开店,知是手下亲密
羽,也自心惊,当时不能示弱,仍笑答道:“掌柜的和夏三爷是好朋友,我早就有个耳闻了,却不料还是同伙发财,那就无怪乎生意兴隆了。”说罢揭过,又提了一些闲话。
吴勇心气渐平,越想今说话越冒失,尤其是过道隔窗好几丈远,适才窗外骂人的声音又巧又近,自己闻声外视,那几个归客已然走进偏院门口,笑语模糊,怎入耳那般真切?再者本店
底也不该轻易对外吐
,一阵胡思
想,不觉心神不定,烦躁起来。
马进财见他躁妄不宁,便即道谢告辞,始终不再提起前事。吴勇转托他不要向人提起。
进财淡淡允了,作别自去。
吴勇暗间店伙,怪客并未回来。当着进财,虽说了那套狂话,因那窗外骂声来得奇特,不像巧合,自思真实本领有限,每次行事全仗人多势盛,知己知彼,料得事准,再不就靠上下游水里下手,对方又多是寻常商客,真遇见有大本领名头的能手镖师随行,依然不轻招惹,所以从未失风。想来想去,江湖上也没什强仇大敌。只去年秋天,有一水好买卖落在北号店里,打着一个新镖局的旗号,保的红货,人数又多,镖师姓潘,年纪甚轻,像是初出跑道,人却干,不知怎的,当晚就被他看出自己破绽,同来还有两个副手和一个趟子手,当时借题发挥,卖了两下见识。先见这几人不容易吃,本想放过,一则恨他初次出马,不因亲及友提个名儿姓儿,也没把事
清楚就把自己当作黑店,遽然卖
英雄,自居好汉,明是打招呼,暗中却是示威,欺人大甚。二则自己想不在本店行事,连久跑江湖的人,除了通气的不算,极少知道。看他那样年轻狂妄,嘴必不牢,被他得了便宜卖乖,传说出去,诸多妨害,但又怕做他不翻,不敢妄动。正在为难,恰巧夏三黑同了两个有本领的水路朋友无意到来,壮了胆气。事也真巧,本客也是一个少东,原与姓潘的是朋友,手底也自不弱,年轻
躁,因是红货,行李箱筐不多,嫌那风尘劳顿之苦,几次要改走水路。那趟子手是个积年老油,说黄河水寇素多,带有贵重物品,纵说镖师本领高强,客人也是行家,终以不惹事为妙,再三拦阻。客人本就扫兴,这
到前又连遇上两天大风沙,行时执意非雇船改走水路不可。按说客货一上路,行动之权全在镖师身上,不能任
胡来,即此已犯大忌,何况当
又疑心落了黑店,更该小心才是。谁想反奴为主,只那趟子手苦劝了一阵不听,镖师们竟未拦阻,说话随便,又不谨密,直似有心叫阵一般,这一来,更认他自投罗网,哪肯放松?连夜派人往下游送信,布置停妥。又偷听到要次
中午起身,特在码头上备下三只大船,由三黑和同来二友分任船老板,各带两个
羽,两只作为空船,一只作为自上
装了客货,到镇上岸,备他不往店家,自己出外选雇。次早得了客人说出午饭后走的信,索
亲身进去,故意套
情,拿江湖话点明,表示两不相犯。谁知白忙了一夜,那姓潘的竟信以为真,反说明所保是什红货,价值多贵,雇船的事
给店家,不在乎钱。还托自己照应,打听水路朋友地段姓名,以便遇时好请高手让道,和背书也似,行话
极,异常谦恭,也不避忌客人,迥非昨
之比。按说人家光明
快,既打了这样招呼,本应彼此留道,
个朋友才是。无如贪心过重,三黑的
情,已然劳师动众,势在必行,只把话告知三黑,仍就照前行事。原拟客货任上何船,余二船上两能手再改乘三黑羊皮筏子追去,下
还有多人布置埋伏,对方纵有天大本领也难逃过,何况又是不会水的旱路朋友。客托雇船更是省事,因走下
,无须率了多人,便把为首三人并作一船,连两名同
共是五个能手,恰好一人服侍一个。方准备给客回信,请其看船,忽接省城飞马急报,说乃师金天观常明元祖师爷立等,他骑了抚台大人原来快马即速赶回,有要事相商。三黑对乃师奉若神明,又是向抚台大人借来好马,料知必有紧急要事,好在这类事已是家常便饭,那两个水路朋友本领水
比他还高,不在场也不妨事,何况还有自己足智多谋,料无一失,嘱咐了几句便骑原马赶回。为防万一,还添了两名有好水
的助手,共装着六名船伙。午饭后亲送客人上船,细查三镖师上船时的动作言谈,除那趟子手一人像是行家外,处处显出不惯乘船之状。刚一上船便和客人凭窗外望,指点水景,好似十分希罕,说了好些怯话。当时心里越发放宽,算计船行下水,即便对方武艺高强,恐自己人受伤,途中不轻下手,至晚夜来船到大王渡前面无人之处,埋伏也必发动,两下夹攻。如还硬截不成,只把活舵一拆,船底活
子一拔,船即沉落,灌也把他灌死,哪还怕他跑
一个?两地相隔只数十里,迟到明早,定接喜信无疑。高兴之极,召集店中同伙,预先喝了一回庆功酒,尽
大醉而眠。次
醒转,刚想起昨
之事,便听客屋正进来一个大王渡的同伙,心花大开,连衣服也没顾得穿,翻身纵起下炕,伸手扯了一条
子,套上两腿,边提
边应声边往外跑。来人本为探信而来,进门见人先问,已知客人昨午动身,却未截上,心中惊疑,来寻自己细问,听了应声便没再向旁人问答。自己出外一见来人,是水鬼崔四爸陈年同伙,面
忧疑,料知凶多吉少,把一脑门子高兴全打向九霄云外,忙问就里,才知大王渡的埋伏等到定更以后,还不见客船到来。头子魏三,以为肥羊不是变计不走水路,便是改了行期,他恐事有差池,力主众人仍在原地埋伏以防不测,自己连夜飞跑,赶来探问。沿河而行,未见船影,中途忽然天
,月被云遮,虽未看真,也没见河中有一点灯火。适才到店,得知客船昨午开行,如说中途动手失风,船已沉没,船上诸人俱
水
,决不会全数被害,一个难逃。再者船上客人有此本领,或是开行,或是回来找晦气,也万无不见之理。只中途遇见
沙起坝将船淤住,进退不得,比较近情。但本船的灯光决不会灭,尤其那羊角信号明灯和求救旗花更该点起,怎的全无动静?商量了几句,想不出是何原故,知道上下游许多渡口,同
众多,那船谁都认得,船头船尾又设有遇见即助的下手暗记,如若回舟上溯,定被发觉,早该接报,并且也无回舟之理,料定还在河内,白
易见。方
沿河巡视,忽又一大王渡同
气急败坏跑来,见面便说,昨船已在半途河中发现,果被
沙淤住、只是一只空船,人货连行李一齐失踪,还短了两条跳板。细一考问,原来昨夜崔四爷行后,水鬼魏三越等越不耐烦,有心不等,又恐客人起身大晚,或是中途受阻停滞,误事受责。他原有四只小船和二十来名同伙,想与其枯等,何如
上前去。好在来船有信灯旗花,老远可以看出,小船行速,回头也来得及,便分了两船,亲自逆
上驶。走了半夜,连发几次旗花,终是黑沉沉不见回应,断定船未起行,正自有气,怪头子和吴勇事前不给个信,让大伙熬夜苦等,打算索
船上一睡,命手下分班往镇前赶来请示,臊臊二人的脾。刚躺到船内睡
,忽被手下唤醒,说船在前面被河中
沙淤住。纵起一看,云破月来,果见那船远远搁浅在沙坝之上,忙命摇近。先不见人,以为俱都睡
,还未疑心出了
子,装着过船相助,连唤几声不应,才起了疑心。黄河
沙,涨落无恒,一看水漩,船左积沙已渐冲散,船右的沙仍然坚凝,任凭急
冲刷,知道这河是反
,似散还紧,看似凝积不动,说散就散,立刻变成数千百条浊
泥汤,滚
翻花,急漩而逝,瞬息即沓。一个不巧,左近又起沙堆,己船正当船右,恐被新沙胶住,仗着手法
,一同用力在急
中拼划,绕向船左。这一绕划费有顿饭光景,恰好云静天空,明蜻
坠,孤悬长河卧波之上,天也离亮不远。有这工夫,又把大船绕了大半转,船窗
开,自然无微不见。魏三见船内通没一个人影,情知不好,船靠不拢,忙命水手用挠钩援上船去一看,搜遍全船,休说是人,连行李都没有一件,只不见两块大跳板和撑船的篙,船舱船面有大小几点血迹,似已动过手,可是敌我双方不见一人,事情太怪。疑心成功以后为
沙所阻,急于回店。但那里正在中途,上下游都是自己人,下游河身更是笔直,点起旗花尽可望见,派舟应援,何至于要人下水用跳板载渡货物,好生不解。嫌上驶太慢,忙着派人起岸,赶往店中送信,问个明白。仔细一寻思,客人红货只有两箱,行李人只一件,外有两个衣包,查看神情,决不会水。头子昨
同来的两个水路朋友,俱是河南著名大盗,为了犯案太多风紧,千里来投。其事不过半年,有名的手辣心黑,头子因他艺高名大,始终以客礼相待,不算同
,必是见事生心,临时见财起意,先动手杀了镖师客人,然后出其不意,将同去的自己人也一齐杀害,借着沙阻行舟之便,用跳板载了货物,入水推行上岸,起早逃往他乡。为了故布疑阵,好使人疑对方所为,特地连客人遗留下不值钱的行李也一并带走,那篙却当作扁担用了。三黑本领尚不如他,幸未同去,否则难免同遭毒手。越想越对,忙着人飞马报知三黑,一面分人,沿河两岸搜索遗踪。果在离停舟处不远的断崖上面,找着两截竹稍和两截铁篙尖,另有一
短铺盖索在一起,那两跳板也在附近浅沙之中,那只大船经人守候,便退驶回,再细一搜,船壁上还有人血,写着一个“巧”字,此外别无遗迹。三黑自免不了一阵子暴跳,也曾几次派人往二人老家查探,到处打听,并无人知道这二人的下落音信。二人一个光身汉子,一个老家孟津,全家早在一年前官司紧急时逃避一空,虽无法证实,迟早寻到本人,就无话说了。这家镖局原说总号北京,晋、陕、新、甘均有分号,镖头贾铭,号蒙士,本领高强,外号大公
,创立字号不久,专门代人保送红货。及至向各方面一一打听,俱没听说有这么一家镖局。先料业已出事报散,嗣见连镖头和那几个镖师都打听不出。事大离奇,才想起那镖头姓名外号别致,乍听时颇觉刺耳,三黑外号分水蜈蚣,他叫大公
,岂不正是对头克星?姓名又与“假名蒙事”声音相同,再回想到来人词
行径,可疑之点也甚多,许是三黑有什仇家,假扮镖师富商上门找晦气,原打算和三黑过不去,谁知本领不济,给那两个水路做翻,又来了个窝里反,把同去的三黑
羽暗算做掉,一看红货竟是假的,悔已无及,只得上岸逃走,但又把那几件假红货和行囊等累赘之物带走则甚?至今想不出是何原故。事经多时,也没人寻来探问。
今天这个怪客,或者与那被害诸人有关也说不定。三黑近年何等势盛,既然知道这店是他的买卖,居然敢于单身到此。适才去时说往镇上访友,不是另有厉害同,便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倘若真是个有大本领的对头到此,店中人数虽多,因一向文做,平素又容不得人,并无一个真正好手,遇上劲敌仍是麻烦。
吴勇几番一迟疑,时已人夜,酒意一消,适才那股子盛气早馁了下来。正在柜房内外往来盘算,胡思想,忽听后面人声喧哗,方要命人去看,一个店伙气急败坏跑来说道:“适才走的那老家伙回来了,一口咬定北院是他包下的,要定了上房,并说定银早已
柜,不容他住不行。丁六和他理论,他真不讲理。我们这边人多,他一点也不含糊。
张黑手唤住丁六,和水蚂蚱赵四、鹞子王殿奎上前想镇吓他,话不投机,三人才一伸手,便吃了他个七颠八倒。当时犯了众怒,连别院的人也都赶到,几个人一拥齐上,没一个近得他身的,挨着一点就倒。未动手前,源发长少东着马掌柜出来,请他进去,愿将上房腾出让他。他一点也不作客气,反向马掌柜买好,直骂我们驴的欺人,管马少东叫徒孙孙,如不看他情面,非占全院不可。也是张黑手气他不过,问他:‘你一人住这个房子,你的客货现在哪里?’他说:‘我睡觉格式一晚上要换一百零八处地方,照例住店非房多不可。老太爷有钱,喜
包你,你配管吗?’说话又损又坏又刻薄,
得人
不过气来,万分无法,实忍不住,才动的手。如今事已闹大,别院客人全都惊动。打是打他不过,嘴里又不干不净,看神气是专找我们来的,差不多什么底都让他这张老损牙口给
了,头子快想个主意才好。”吴勇闻报大惊,一问门口几个店伙,俱说人人留心,竟无一人见他走进,情知跟斗栽定,尚幸自己适才没有在场,如若在场,看不过去,一样难免动武被打,更是没法下台。现时只要舍脸,还能有个弯转。仔细一想,硬的不行,只好软做。主意打定,忙往北院跑去,路上不听喧哗动手之声,方料有人出面劝解,源发长客人又肯让房,必已将对头劝进上房,事情平息。及至进了北院门一看,斜月明光之下,四外站着不少店客,纷纷
头接耳,店中百十名店伙,倒有一小半躺在地下不见动转,余人俱都
面惊急之
。怪客马雨辰,正和马进财负手闲谈,神态从容,状若无事。马进财不住打拱,似在赔话。马雨辰只将头微摇,声音都低,也不知说些什么。
众店伙见吴勇到来,方走过。吴勇将手一摆,方要向马雨辰身后走去,忽听他大声说道:“我不是不赏你们的脸,这些兔蛋大可恶了!等这驴
的店东到来,老太爷非教训他一番不可!”吴勇挨了个窝心骂,气愤不打一处来,无奈现有许多徒
都被人打倒,强弱相差太远,没法怄气。光
不吃眼前亏,就这样领了骂过去又觉不甘,忽然一个转念,停住脚步,装未听见,指着众人使个手势,大声喝骂道:“你们这群狗娃!我平
怎么说的?别家的店欺客,我们这里却要本分规矩。客店里哪省贵客都有,口音不同,难免听错。不论客人发什脾气,来者是财神爷,高接远送,不许还口得罪。怎我往南号去这一会,便将客人得罪!我要赔不下礼来,明天都给我滚那娘蛋,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边说边拿眼偷觑马雨辰,观察动静。他只管连唱带做,有声有
,马雨辰直似不曾听见。
吴勇正没个台阶下,就此过去,又恐自吃人亏,闹个无趣,事情越发僵透。后来旁观诸客中有几个老实人,没听出怪客语中深意,不知吴勇过恶和自己前途危险,转以为怪客逞能太甚,看不过意,一人趋近前去,躬身说道:“店东已来教训他们。这位老爷子想必还未用过晚饭,何妨高高手放过这班小人,看在我们薄面,请进房去饮食安歇吧。”吴勇立即乘机向前深施一礼,说道:“他们一时糊涂,没明白,以为老爷子是源发长宝号同人,更不该有眼无珠,冒犯你老人家。在下方才得信,请老爷子消一消气,必定责罚他们,与老爷子赔罪就是。”马雨辰笑嘻嘻地问道:“你说这话,当真不屈心么?也罢,撵人不上一百步,只你当着这位马掌柜的认头服低,不混充人物字号,房子我算让了,免得为你们这群驴
的,挤得人家病孩子搬家。”吴勇正愁他即使收风,仍要定上房,对源发长不过,闻言大出意料之外,忙不迭地躬身答道:“真没老爷子这样圣明的!这北院实已被先来客人包去,不便移动,就算人家肯让,也不是我们做买卖的规矩。小店在甘、凉路上也颇有一点名望信实,宁舍千金,不愿倒了牌号。这事实是我们伙计的错,情愿认罪领罚。除北院外,南北两号店房任凭挑选。就有人住,也想法给你老让出,决不敢再丝毫怠慢。”众客人中,只有几个是东院住的大帮药商,因是久惯往来川、康、甘、青各地,久经阵仗,见多识广,因听这般有名大店,居然有人上门发歪搅闹,料知来者不善,派了几个老江湖来此窥查动静,以便相机应付。见店家情虚,来人决是能手,看出有异,袖手旁观,没有作声。余者都是住西院的两小帮西商。这类商人多半
啬算小,胆更不大,惯于乘机趋奉,
合买好,以冀占人一点小便宜。先被马雨辰震住,没敢十分开口,只有三四个老实人看不过去,略微相助劝解。及见马雨辰忽转口风,好说话,一个个都想讨店东的好,以图还店账时少算点钱,纷纷抢在头里,一面劝解,一面故意高声称赞店东买卖公道,委曲求全,这般大店,从不欺负外乡人。七嘴八舌絮聒不休。
马雨辰见他们丑态难堪,话更不能入耳,突将双目一瞪,怒喝道:“你们这些少眼无珠没心没肺的!连个好歹善恶都分不清,明上路,都是宰货。自己全不明白,身在梦中,还有什心肠给人解围!亏你们还恭维人呢,你问问他,北院就算早已被人包下,收我定钱不给房是伙计的错,怎又说除北院外,别房就有人住也给匀出。难道除北院外,别屋住的都不算他店中客座?我还实告你们,他这些话,指的就是你们这些
财不
命的西院住客。东院住的,也是他多年软吃的大客帮。我假如要住东院,他又该舍脸赔话了,不信,你们就试试。”说罢指着两个发言最多的西商,对吴勇道:“我已给你大面子,也不再作难你要住东院。你只把这两个人的房子匀让给我,要不你就把东院全院让出,随你的便。”吴勇正悔自己心虚情急,说错了一句话被他问倒,再指人一要房,如不明言,事本易办,偏是这样对面审贼,无法圆转。二客虽然贪小,当着众人,岂不证实对头之言,越显店家势利,畏强凌弱,这又如何应法?看对头词意坚决,不允还是不行,想了想,委实难以两全,只得赔笑答道:“我因自己已然有错,恐再招老爷子生气,话没
代完你老便认了真。一文照顾便是财主,开客店的哪敢欺慢客人?我说南北两号,是说余房甚多,忘了提开东院。这东、北两院已被人家原帮贵客们包住,不能容留外人。我说那话,是因别房住的俱是积年有
情的老客,即便你老看中他们住房,我舍脸前往求商,也必赏给我一个薄面。再说西院,好的闲房尚多,出门人都乐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将大化小,将小化无,按着素来情义,决不愿我店中生事。我自信总有几分商量才敢应承,给你老这一打哈哈,倒显得我们不成人了。”马雨辰哈哈笑道:“你倒会说。你们要是人,我还不来找你呢。”吴勇见他口风又紧,恐怕越说越不中耳,难免宣扬隐事,无法落场,反倒误事,没奈何,忍气
声答道:“你老休得取笑。不是要那两间房吗?我先给你老匀去,能让与否,却不敢定呢。”马雨辰冷笑道:“跟你取笑,你也得配!”吴勇装未听见,刚要点首,请那二人走向一旁说话,马雨辰已高声叫道:“不用闹鬼费事!老西
财怕事,我猜也让定了。”那两人也是小帮西商中首要之人,先本想借此白住,有心相让,及被马雨辰当众大声一叫破,面子上实挂不住,急得
脸通红,不由发了倔
道:“俺老西出门住店,不赊不欠,没
情,凭爷是谁,俺也不让。反正没收谁的定钱,谁让谁是杂种,俺可不管旁人。”说完,怒气轰轰转身就走,同帮中人也七嘴八舌,咕咕哝哝地跟着散去。把个吴勇于在那里,急不得恼不得,引得东北两院客人暗中好笑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