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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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两马,急速地奔过魏忠贤的生祠,朱元璋扫了一眼,发现这个祠堂附近本没有人走动,里面也没有人祭拜。魏忠贤在民间的声望并不太好,当初全国各地兴建生祠时,占用了许多民田民房,而且还强迫百姓们尊奉魏忠贤,入祠不拜者处以死刑。这种极端的搞法,不但没有帮魏忠贤带来好名声,反而将他的名声搞得更臭。
魏忠贤在民间的名声不好,还有一部原因来自于他对付东林。其实朱元璋知道,东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魏忠贤与东林互掐,充其量就是狗咬狗,一嘴的程度,没有什么正义与恶之分。但是东林里颇多清,在民间的名声比较好,所以民间舆论也偏帮着东林一边,无形中就使得魏忠贤的名声更臭。
过了生祠之后又跑了一阵子,前方出现一个大宅子,平整的黄土路正对着这座大宅的正门,正门极其华丽,三开的大门,上面三个兽头,用了极其鲜的彩,并无普通乡绅士家正门的沉稳气质,反而显出一股暴发户似的气势。门前守了几个穿着棉布衣的家丁,颇有些神采。
马千九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进士杆都没资格立的暴发户,咱们马家要来求这家人帮忙,真是丢了面子。”朱元璋也不说话,只是斜瞥了一眼马千九。
两人到了门前,翻身下马,马千九走到衫家门边,通报了几句。那家丁刚开始看到两人急匆匆打马而来,面上还有些看不起人的样子。直到马千九通名之后,才肃然起敬,陪笑道:“原来是白水马家的马大管事,以及最近风传的白水第二条好汉朱八哥,您两位等一下,我进去通报…”原来衫家距离马家并不远,朱八最近的活跃已经借着长工短工们传到乡民耳中,然后又辐开来,已经传了几十里范围了。不少乡民茶余饭后,都要把朱八的故事拿来谈论一二,有些人是当作笑话来听,但有些穷人却当成励志故事在听…有一天,俺也能从一个长工摇身一变成为管事,那该有多好?
四乡里的媳妇儿骂自家男人时往往是说:“看你这怂样,咋不学学人家白水朱八,争争气,也当上个管事来让我瞧瞧?”这种闲话在农村里传得最快,一传十,十传百,不消多久,白水第二条好汉朱八哥的故事,就已经响彻十里八乡。
拥有这种名声是件好事,例如《水浒传》里的宋江,就是在江湖中有个好名声,不管他走到哪里,一报名字,别人听了立即倒头就拜,嘴里叫大哥,心里认怂。
马千九和朱元璋在门前等了一会儿,一个老管家了出来,带着两人向衫家大院里走,这老管家显然和马千九很悉,两人边走边随意说笑,拉扯的都是些陈年旧事。
不一会儿,到了大厅,这衫家的大厅也是极尽华美,朱红的桌子、翠绿的茶壶、披红挂彩的窗帘…彩比较明,与马家的书香世家味儿有些不同,真真是从大门到大厅都充了暴发户的味道。
一个穿着丝绸大褂的中年人坐在大厅上,面容整肃,马千九悄悄给朱元璋介绍道:“这个就是衫家现在的族长,衫大!别看他脸严肃很了不起的样子,其实本事没有,要不是靠着衫十二当了公公,他现在指不定在哪个泥坑里玩儿呢。”朱元璋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从马千九里话里能听出来传统的士绅家族对宦官家族的那种来自骨子里的不屑,马千九仅是一个老奴罢了,居然也看不起别人的家主…
“马管事,你来找我有啥事啊?”衫大脸嘲笑似的神:“你们马家从来不上咱家窜门,我还以为,咱衫家入不了你马家的法眼呢。这有进士杆的和没有进士杆的就是不一样,哈哈哈哈。”马千九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但很快就消失不见,拱手道:“衫老爷说笑了,咱马家这不就是窜门来了吗?今天我是奉咱家少爷之命,来给衫老爷送礼的。”
“送礼?”衫大神一振,眼中顿时出一抹喜:“什么礼?”暴发户果然就是暴发户,一听送礼,就变成这样…朱元璋心里暗暗摇头,难怪你衫家要被人看不起,光是这份气度,可就差得远了。
马千九伸手入怀,摸出一大叠地契和卖身契,笑道:“这是西固村的地契和村民们的卖身契,合共两百多亩地,四十几户人家,二少爷叫我一次全部送给衫老爷,希望咱们两家以后能多亲近亲近。”
“两百亩啊…”衫大真是喜从天降,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衫家虽然靠着衫十二入官当太监走红,在中捞回来许多钱,但毕竟底子薄,空有财富却没有什么田产,比起那些几代为官的士绅来说,势力要小得多。中国人最重的就是田地,有再多的钱,没有田产也觉得心里不塌实,衫大一直想多点田地,给子孙后代们留个儿。现在有人给他送上两百亩地,当真是乐坏了。
他动地道:“全送给我?当真是送给我?”马千九点了点头:“当然,您要觉得我说笑话,咱们现在就签写一份转赠的契约吧。”衫大高兴得上窜下跳,挥手道:“来人啊,拿文房四宝来。”衫家的家丁送上笔墨纸砚,马千九提起笔来在纸上写道:“兹有西固村良田两百余亩,原为白水马氏所有,现自愿转赠于白水衫氏,立此契为据,不得反悔…”写完之后,他画了个丫,又从怀里摸出一枚印,原来是二少爷的印鉴,沾了点朱泥“啪嗒”盖了一个鲜红的大印上去。
衫大喜不自胜,赶紧也凑了过来,拿出自己的印鉴,正沾着朱泥,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你说这人聪明嘛,他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你要说他笨,他却偏偏在盖印之前想到了,手一抖,将印收了回去,沉声道:“不对啊,凭白无敌跑来送我两百亩地,这其中有问题!你们有什么事要求我?”
“哎!”马千九被他问得一楞,一时半会接不上口,总不能直说,我们要推你出去和县令打擂台吧?
这时朱元璋突然向前一步,伸手在马千九背上一拍,表示给他来处理,然后他才低声道:“衫老爷,您真是慧眼如炬,咱们马家这次上门送礼,确实有事相求。”
“哦?有何事,你且说来听听,若是说得不好,这田地我不能要。”衫大的声音开始转冷。
朱元璋低声音道:“咱们马家得到一个消息,这白水县令陈观鱼,乃是东林的人…”
“什么?”衫大吃了一惊:“县太爷是东林?”不光衫大吃了一惊,马千九也大吃一惊:朱八这是要干什么?这样胡说八道能成吗?马千九赶紧捏了捏朱元璋的手,示意他不要胡说。朱元璋却反捏了一下,让他安静听着。
衫家帮魏忠贤立了生祠,乃是坚定的阉中人,而阉的人,最恨的就是东林,他立即问道:“有何证据?”朱元璋认真地道:“衫老爷可曾读过《兴革条例工属》这本书?”衫大虽然不学无术,但这本书倒是勉强知道,他好奇地道:“听说过,这本书是海瑞写的,你提起这本书做啥?”朱元璋沉声道:“海瑞是有名的清,以两袖清风著称。东林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一向把海瑞大人挂在嘴边,当作自己的榜样…前几天,县太爷突然把几个打算‘诡寄’到咱们马家的乡民给顶了回来,当堂宣读了《兴革条例工属》这本书里的几句话:本县诡寄女户奩田等项,悉行革,俱不准冒免。”朱元璋嘿嘿笑道:“您听听,这分明就是东林人说话的调调。”衫大一听这话,顿时大恼:“是啊,‘诡寄’这种事,由来已久,谁会没事吃撑着来管?只有东林那群混球,一天到晚就摆着一副正义者的嘴脸,这个说不对,那个说不对,好似天下除了东林,别的人都是贪官污吏,横行不法之辈,其实他们这些混球做的混球事也不少。”朱元璋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县太爷当堂把这几句话一读,以后咱们县的乡民谁还敢‘诡寄’?咱们马家收不到新的田地不打紧,反正咱们马家的田地已经不少了,但是对于衫家来说…”他故意在这里拖了个长长的尾音…
衫大一拍桌子:“他妈的,咱衫家本来就没多少田地,还盼着多点乡民来‘诡寄’在咱家,他陈观鱼是要干嘛?断咱们家的子吗?”朱元璋微微一笑,他知道衫大已经上勾了,在大明朝,任何事一旦牵涉到争里,本就没有什么对啊错,东林赞成的阉一律反对,东林反对的阉一律赞成。阉说的一切东林都说是错的,阉如果什么也不说,东林也会说阉是尸位素餐。
现在导火索已经成功点燃…接下来的事已经不关他的事,朱元璋拉了拉马千九的衣角,示意了一下,马千九会意,赶紧对着衫大拱了拱手道:“衫老爷,咱们这就回去了,西固村的地契…”衫大冷哼一声,手中的印鉴“啪”地一声盖到了契约上:“这契约我收了,我倒要看看,东林的人怎么来治我衫家的‘诡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