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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香尘染惹凄凉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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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墨,寒风陡厉,连绵大雨,至晚,竟然下起了密密匝匝的冰点子。一条幽暗的影子悄立于檐廊之下。风急雪冷,如雾笼罩那人身体。黑夜里的光闪过,划亮面庞――雕刻一般冷凝的眉眼,毫无表情。

良久,她身后仅半人高的暗门悄然打开,裹着紫裘的身体弯下,很勉强地通过了那道门。

门里长而黑的甬道,没有点灯,尽头处一点微火摇曳。她向甬道尽头走去,轻悄的脚步落在死寂之中,一步步,犹如枯竭的空竹敲击之声。那,是否也是内心深处的枯竭和绝望?

“王妃,就是这里。”突如其来的声音凭空出现在某个不知何处的角落。她停下脚步,随之微弱的灯火募然缓缓地亮了起来。

照出铁栅栏后面,最深处的角落,一个小小的身影。

墨玉般长飘洒而下,垂于面前,抱膝而坐,越显得身躯娇小得可怜。

栏外人紧紧盯住她。淡青的衣裳犹自闪着光辉,这柔弱而初绽的花蕾,便将迅速无声的枯萎而死么?

“王妃。”低得犹如耳语的提醒“您在这,谈一会,尽快――”身着华丽貂裘的女子没有作声,眉眼一如既往的了无生气,目光淡漠,仿佛目之所系,与路人甲、路人乙别无异样。却只是,为什么,想要最后来看她一眼?

是她十月怀胎生出的女儿。她从未看清她的面目五官,她从不记得她任一出生印记,她从来没有调儿女之乐,她不能听见她悲而啼而笑,她不能引导她牙牙学语软软脚步,她不能见她从襁褓之中一点点、一寸寸、一长大、长高至如今。

她对她,是完完全全的一个陌生人。

只是陌生人。可那个任的、骄蛮的女孩儿,何以苦苦执着,追寻梦魇既成的身世,追过高山,追过国界,追过千里万里长空相隔,她来到这里――自寻死路?

“妍雪。”她皮微动,声音枯涩,仿佛这个名字对她有着莫大的阻力,很艰难才可以唤出。

然而这样的呼唤,对铁栏后面的少女却是出奇震动。她小小的身子陡然一震,却没有抬头,惊诧而不能置信:“大公妃?”

“是我。”大公妃低声“我来看你――最后一面。”

“呵呵…多好…你来看我。”少女轻声而笑,与她一贯的尖刻不一样,她的笑声快乐而清脆,显得是那样充生气,充着热情和真挚“我正在想你。大公妃,你是我的母亲,虽然你害了我,可还是我的母亲,你一生那样苦,我希望大公以后不会过于难为你,一切就照原来的样子,不要让我破坏了什么。”大公妃退了一步,她似乎完全不曾料及妍雪的态度,也无法适应突然面临着的热烈亲情:“你不恨我?”

“天底下没有人会真正恨自己的母亲吧?”妍雪微笑着回答“更何况,比起其他人来…大公妃,也没有更过份吧?既然如此,为什么恨你?”大公妃默然良久,才道:“既然如此,你不肯抬起头来,让我最后看一眼么?”少女墨玉般的头微微颤动,仿佛是有着剧烈的心理斗争,再开口时,声音里的热切陡然消失:“不必了吧。大公妃…我不想再见任何人。就让我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静静等待死去。”大公妃不出声,然而,漠然的眼睛里陡然闪过一阵莫名的光,说不清、道不明,那里面含着一种怎样复杂的情绪?

“大公妃!”低而急促的语声响起“有人来了,您快出去。”大公妃最后看了女儿一眼,见她姿势如初,便身回走。

只走得几步,一片白衣迤逦而来,她猛抬头,与天赐面面相对。

少年容夺人而略有憔悴,纯黑眸子深不见底。他似乎吃了一惊,随之保持沉默,对着她的眼神充敌意。大公妃同样沉沉地看了他一会,彼此不曾言语,擦肩而过。

他脚步很快,待到昏黄灯光映照的铁栅渐渐清晰入目之时,却慢了下来。他抓住那如儿臂的铁枝,目光无限热切而痛楚。心沸腾,只觉得浑身的血都象是要烧得冲破膛,然而却只是沉甸甸地住了嗓子,酸涩难言。

狱卒打开牢门。

“小妍。”天赐弯跨进那扇低矮的门,有些犹豫有些不安地立于她面前,悄声唤出。

他等着她烈的反映,可她一动也不肯动。天赐道:“今,元老院结论已出,判定你――明午时,火…焚。”他嗓子干干的,仿佛提前烧着了一把火。他等待着,以她子,或是反相讥或是尖酸刻薄,不管是生是死她都不会消极不会示弱,他等待一场暴风雨。但是出于意料,她是执意不一语。这比他能想象到的情形更坏。他渐渐受不住,有泪盈于睫,低声道:“你便是这样恨我?你不再看我一眼,不再同我说一句话?”他跪在她面前,她身体冰冷的气息面而来。他小心翼翼将她揽于怀内,起先只担心她反抗,但是没有,她无言而顺从地倒入他怀内,她的冰冷过渡给他,迅速使得他也冰冷了。

她终于开口,语音飘忽冷淡:“那么,你是特为专程跑来向我炫耀,招摇,提前令我品尝死之痛楚以及溺水无援般的窒息的绝望恐惧,令我扩大成百倍之幻想,那即将隆隆燃起的烈火,它的万丈光焰将混合着我的生命一同化灰化烟,踪迹无循,而你立于高台、云端之上,居高临下出决我生死之指令。”他面似雪,却将她搂得更紧:“不!

不要!如果这个世界上从此没有了华妍雪,那云天赐最多也只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我…我…我想了很多办法…”他声音越来越低,妍雪冷笑着接道:“可是想不出来。――既然猜错一次,这一次不会再错:你是来向我说对不起,你尽力了,可实在是没有法子。”他语噤,眼光却是无与伦比的狂热起来――置诸死地而后生一般的狂热。

“小妍!小妍!”他抱住她,搂着她,抚摸着她,拨开她披于面额的长,亲吻她每一寸芳泽“我不舍得。小妍…我怎么舍得?”他的泪滴在她上,几近疯狂,然而她猛然扬起手来,扇了他一记耳光:“滚开,你让我觉得恶心!”她终于抬起了头,与之对视。他霜雪般的白微微颤动,连眼神亦在颤抖,一晃一晃的,从深不可测的黑潭里,生生地出一圈圈的波动的水纹。眸心盛不断摇曳的她。他抚着面庞,边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向她伸出手,如婴儿一般的看她,祈求宽恕。然而她无动于衷,滟滟红忽作新月状,仿如一把弯刀,一刀一刀割在他的心房,刀刀见血。

不堪忍受那样凛冽而绝决的笑容,他猝然地放手,踉跄着逃离。

她继续保持着那一朵冰冽的笑意,忽然痛楚席天盖地一般卷来,将她彻底没。

手指猛然抓住地面,指尖深深地抠进坚硬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