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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醉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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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与莎莎处于分居状态已快两年了,各有各的卧室。莎莎带女儿睡南屋大,季墨独自睡北屋小。同事们来访,即使看见这种格局,也误以为夫俩同睡一大间房,女儿睡另一小间。季墨和莎莎要说话时,两人就到当中客厅来说,话题几乎全部是关于女儿的。这个家之所以能够维持,全因为有个三岁女儿。莎莎经常拿女儿当大人一样说件什么事,其实那事是说给季墨听的,尽管季墨就在边上,但要直接说就说不出来。反之,季墨要跟莎莎说话,也常拿女儿当邮筒。现在女儿叫莎莎母亲接走了,两人一下子没了依托,不约而同地相互回避。两年来,季墨和莎莎已经懒得争吵,双双都习惯了客气而平淡的生活。至于将来怎么办。季墨力考虑,只等莎莎先提方案。反正他又没外遇,在家时间又少,不急着分手。再说,离婚会破坏自己的公众形象,招致军区领导不,引起机关大院口舌沸腾,被小人利用。因此要离也要等莎莎提,而且不是威胁威胁就算了,是寻死觅活地闹离婚。那时,季墨才会无可奈何地同她分手,仿佛是被她抛弃了…季墨到莎莎跟前走走,主动说起自己这两天多忙,想勾引莎莎开口,也许能说出点刘亦冰的情况。他知道莎莎和刘亦冰同在一个医院,莎莎在门诊做血检,刘亦冰在三病区接受治疗。季墨断断续续地独白了好久,莎莎却不理睬,旁若无人地吃她那碗水饺。季墨登时觉得女人残酷起来比谁都绝,一点余地不留。她明明知道自己想了解什么,却死都不说。他衔恨离去。

季墨回到客厅,看见电视剧里的那个‮妇少‬正在婀娜多姿地内衣,他盯着她等待下文,担心镜头切换成蓝天大海之类。果然,‮妇少‬淡出,摇出一片无聊透顶的礁石…季墨伸手关掉电视。要是继续面对这种拙劣,就是在接受污辱了。他回想起,自己刚才就像电视剧里的那样,假惺惺的。于是,他再次走到莎莎面前,决定把真实情况告诉她。

“前几天,刘亦冰突然来到天虹宾馆,我才知道她腺癌转移了。当时她很动,想离家出走,到黄山去。走到走不动时,就死在野外。虽然她没说,但我猜想,她希望我陪她一块去…”季墨看见莎莎凝神倾听,便继续说“这是我们今年第一次见面,我们没有其他任何秘密。那天我没有答应她,我立刻把情况报告了她父亲。后来我听说,他把她送进医院去了。我不知道刘亦冰现在怎样了。你知道她的情况吗?”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看看她?”

“刘达不许我介入。”莎莎沉默一会,含泪道:“希望不大了。不能进行手术,准备给她体内埋管放疗。这很痛苦…昨天,她试图跑掉,被人抓回来了。我去看她时,她正在输,手术前强化她的体质。”

“你去看过她?”季墨很意外。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去看她谁去看她?今天我一整天都呆在她边。”莎莎终于落泪,剧烈啜泣着。

“虽然我们吵过架,可那是叫谁害的?为了谁才吵?

说实话,我恨不能把我命换给她。我欠她的太多太多了,一辈子还不清。可你哪?”莎莎猛抬头瞪着季墨吼道“胆小鬼,伪君子,你干吗不陪她出走?她想去哪儿就陪她去哪儿!”季墨惊愕得说不出话,他完全看不透莎莎了。

“她快死了,懂吧!反正你从来不是这个家的人…看着她受罪,只有你这种东西才会假装正经。你胆小如鼠,为保住自己的官位,还出卖她,真他妈干得出来!”莎莎恨骂不止。

季墨冷静地:“刘亦冰告诉你的?”

“她什么也没说。知道的人多啦。你以为你纯洁,告诉你吧,你早就臭烘烘啦!”

“我也料到这件事会传出去,但没想到传得这么快。我不能陪她去,我只能把她给刘司令员…不过莎莎,你今天晚上骂得我很动,真的。对不起,我想出去散散步。”季墨说完,强做镇定,昂首走出部长楼。他四边望望,再慢慢踱进黑暗之中。

第三天中午两点整,离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还差一小时,季墨走进那个最偏僻的病区。他估计,这时候碰见刘亦冰家人的可能小些。他是从角门进去的,看门老头眯眼瞄一瞄他的军衔,便连问也不问。季墨登上三楼,走向尽头处那间单人病房,心里剧跳着,推开房门。他看见一个军人站在病前,背向他,头竖立着输架。那军人听到动静,转过身,两人都大吃一惊。是夏谷。

“你在这啊…”季墨冷冷地点头致意。

夏谷脸红了,讷讷地向部长问好。随即把站立的位置让开,使季墨走近病。刘亦冰身体覆盖在一层毯里,显得很窈窕。她听见悉的声音,立刻紧闭双眼,呼急促。季墨仔细注视她,见她眼睫直颤,显然在控制自己。季墨呆立片刻,艰难地说:“亦冰同志,我来看你。”刘亦冰发出一个声音,像冷笑,面有不屑,眼闭得更紧。季墨低下身,俯到她面前:“冰儿…”刘亦冰身体猛一缩,钻进毯中:“你滚开!”季墨沉默,过了一会,仍坚持问:“冰儿,现在觉怎么样?疼不疼?”刘亦冰不语。夏谷等了一会,主动替她回答:“烧退下去了,觉也比以前好多了,拔了针就能下走动,和健康人一样呢。”夏谷有意说得乐观些。

“夜里呢?”

“就是睡眠稍差点,因为对环境还不太习惯,住住也会好的…”他俩进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季墨问刘亦冰的话,句句都是由夏谷代替回答。从夏谷的话中可以听出来,他常来看望刘亦冰,所以才能够讲述种种细节。季墨强笑着,心内无限酸楚:他肯定上她了…季墨正视着夏谷,低声说:“我想单独跟她说几句话,行吗?”夏谷表情不自然,垂首离去。刚走开几步,刘亦冰叫着:“你别走,就呆在这!

”夏谷闻声又回过身,尴尬地看着季墨。季墨大变,热辣辣注视刘亦冰。刘亦冰在他目光来时,又紧紧闭住眼。季墨等待着,等待着…刘亦冰就是不睁开双眼。他微微一叹,只好当着夏谷的面,言语明晰地说话了。

“冰儿,病区北面有个小门,专供医院内部人员出入的,每天晚上10时30分以后才关闭。啊,你在这工作过,那座门你肯定知道。我想告诉你的是,今天晚上10点整,小门外会有一部白轿车等你。软卧票我已经准备好了,晚上11点57分发车,那趟车开往江西赣北。我想,我们不应该去黄山,那里人太多,不是属于我们的地方。我们应该有自己的地方。在我当兵的时候,驻地不远有一个半月湖,湖边是原始森林,几十米高的阔叶木。四周风景非常美,至今没被开发。所以,外界没人知道那儿…那里有我的老部队,有我许多好兄弟。我们那里还有一幢小竹楼,走进去就能闻到竹叶香味。哦,我想那里已经想了整整10年!不是没机会去,是我自己舍不得去。哦,准确说是舍不得一个人去。我一直梦想:和一个女人悄悄地去…”季墨忽然觉得嗓子阻,再也说不下去,挣扎出一句“晚上10点”快步走出病房。

刘亦冰紧闭的眼里涌出滚滚泪水,睁开眼时,已看不见季墨,她猛地坐起望门外,扎进手臂上的塑胶管落了,扯得输架也差点倒掉。只见夏谷脸窘迫站在一边,讷讷地解释:“我、我什么也没听见…你们放心…我什么也没听见。”刘亦冰朝他喊:“你站这干什么?你快走!”46事后刘亦冰问过他,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什么时候下的决心?他说:在大厅,你和刘达从我面前走过,样子就像绑架你。你还记得当时他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吗?刘亦冰说,我不记得他说过话,我只记得我好像呸了你一口。季墨道:他说了!他说“谢谢”

那腔调那架势我终生难忘。从他说“谢谢”开始,我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难道你对我会没一点预么?要知道,你那小皮箱还留在我房间里哪,为什么一直没人给你送去?

“我有预,我老是害怕。你一进门,我就晓得要出事了。我闭着眼都听见你心跳。我怕得要命。”列车在第二天傍晚抵达赣北某站。季墨和刘亦冰在车上共处了将近一天一夜,他俩除了喝点饮料之外,没吃其他东西,丝毫不觉得饿。季墨不只买两张车票而是四张,等于把这个包厢全买下来了。他跟列车员讲,这里有一个身患绝症的病人,列车员装模作样地问了声传染不传染,接过一条555烟,立刻就变得非常理解了。在整个行车期间,无人打扰他们。刘亦冰蜷曲在面对列车前进方向的下铺,随着车轮震颤,身肢水波也似的微晃。季墨靠坐在她身边,两人已说不清是谁偎着谁。由于深深的陶醉,由于意识到世界上只有他俩,由于拥有多得奢侈的时光…所以语言已是多余的。两人很少出声,也没有疯狂拥抱,只是像牛犊儿那样互相蹭着,互相挨挨擦擦。每时每刻,双方的身体总有某处靠在一起,或是手,或是膝盖,或是面颊。刘亦冰很喜用一棵小指头在季墨皮肤上轻轻地划,无意识但绵绵不绝。尽管她此刻拥有一整个季墨体方面却仍是若即若离,很珍惜很克制,这样心头才老是的。她用指甲在季墨臂上划出一条短短的白道。季墨闭眼觉着她指甲划动,觉得臂上的白道足有他40年生命那么长。他把手伸到她怀里,卧在她那切除的rx房边上,一动不动。而那个地方,原本是刘亦冰最忌讳之处,比她的女部位还要忌讳。但是季墨的手使她无限惬意。久了,连刘亦冰也以为那只手才是自己真正的rx房,它从来没被切除过。他们身心彻底松弛,沉浸在那种幸福得无法言说的蒙眬状态中。一个人似睡非睡地睡去时,另一个则微笑地观看他的睡态,偷偷地分享他的睡意…列车进站时,他们经过一天亲密,眼中已是神采奕奕。季墨从窗口朝外看看,笑了:“冰儿,我只通知了一个战友,让他一个人来接站。但是你看着,我们要受围剿喽。当年红军,就在这一带遭受国民四次大‘围剿’。”刘亦冰笑嘻嘻往外看:这个车站太小了,其长度还不及列车的一半。站台上统共只有十几个人,却有好几位军人,兴奋地朝车上看。他们站的位置很确——当列车停稳时,软卧车厢的门就正好位于他们面前。季墨提起两只皮箱,鼓励地盯刘亦冰一眼:“到家了。”季墨刚刚在门梯出现,车下就有人叫:“季部长在这!”手上的皮箱随即被人夺去了。接着拥上来四个军人,前头两个军衔一样,都是上校。但左边那个上校站在那儿的姿势气度,显然是右边那个上校的领导。右边这个上校,是季墨20年战友,919军械库的洪主任。左边那个,季墨虽然不认识,却仍朝他伸过手去:“是分部的徐政委吧?”他迅速地想起来军区最近有一串任命,其中28分部新上任了一个徐力副政委,估计就是这个胖子。徐副政委慌忙向季墨敬礼,然后双手握住季墨的手,久久不放,非常慨:“季部长呀,总算和你见面喽。我没到任以前,就听说你是咱们919出去的。想不到咱们这个小地方能飞出你这样人物,我还到你当兵时的班里看了看。告诉你,你当年用过的还在哩…”

“我也想念这里。919是我的老家,现在我回家来啦。”季墨想把手回,略一动,徐副政委握得更紧了,他还没说完。

“季部长,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可是久仰你呀。其实我们接触过。第一次是5年前,我俩在一张任命报告上,政令字86(024)号,你当副部长,我当分部副主任;第二次是前年舟山开会,我晚到了一步,你先走了,我俩只差10分钟没见上面;第三次是去年许昌会议,你晚到一步,我先走了,又没见上面。不过你在会上的报告我听传达了,学习了好几遍。很有水平噢。”徐副政委手指戳戳天空,仿佛季墨在天上似的。

“现在,我们总算见上面了,好事多磨哟。”季墨趁他指天空时把手了回来,和老战友洪新紧紧握手。两人只是笑着相互看,顾不上说什么。因徐副政委仍在旁边说话,季墨只好再和他说几句:“在军区就听说了,分部工作很出委齐心。10年无事故,这次可能要上报总部呐。”徐副政委大喜:“听季部长表扬,比听刘达司令表扬还过瘾!为什么,因你是内行,从基层出去的…啊哟,夫人也来啦,好好好!我信了你,你是回来探家。”他更高兴了。他从刘亦冰站在那儿的气质,就认定她是季墨夫人。

刘亦冰抿口儿笑,刚下车时她还有点紧张,巴不得他们别注意自己。后听他们说个不休,那些话使她到野趣横生,这儿人怎么都这么朴直啊。即使巴结墨,也一点技巧不讲,直通通地就巴结上了。还“夫人”呢!她大方地朝他们伸过手:“你好,我叫刘亦冰。”却不说和季墨是什么关系。那难题是墨的事。她看他一眼,他似乎默认她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