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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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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称处主任并不想开这样的玩笑,他说,这不是我通融不通融的问题,我只是按章办事,条件不够,我通过了,上面审查时也会拉下来。

学校的内部电话声音很大,屋子里也很安静,杜小听得清清楚楚。杜小凑上去急忙分辩说,我上了那么多的课,有一门课还被评为品课,难道就抵不上科研这么一条?

职称处主任说,一码是一码,这点你应该清楚,你总不能说我多生了几个孩子,我就可以杀死一个人。

什么狗话。杜小还要争辩,叶主任急忙挂了电话。然后说,这都是些有实权又不好惹的家伙。职称处主任姓蔡,不好说话。当了多年主任还没提拔,心里也有点不舒服。再说,光空口和人家说也不够郑重,我的意思是你亲自去一趟找找人家,当然是不能空手去。具体带什么礼物,你自己考虑去。

又不认识,无缘无故去找人家,而且还要带礼,杜小做不出来,她也不会去找他。但她可以找找科研处长兼校长助理胡增泉。胡增泉和她也算老乡。那年毕业时,系里有让她留校的意思。但留校要学校说了算,学校这关很难通过。父亲听说同事的弟弟胡增泉在奇才大学当处长,便去找这位同事。因同事也算父亲的下级,这位同事便很卖力地领父亲来找弟弟。那时的胡增泉虽然还是副处长,但能力已经可以,在胡增泉的活动下,她很顺利地留在了学校。在以后的几年里,每年回家返校,她都要到胡增泉家去一趟,把父亲带给胡增泉的家乡特产送到胡增泉家。但她结婚后,去胡家的次数就渐渐少了。

这些年,她觉得她的水平在一天天增长,现在已经很高,已经在全系数一数二。因为这些年她埋头读了许多学科的经典著作。她认为,学经济的不能只读经济方面的书,因为经济从来就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东西,它是人们生活的全部体现。要彻底搞懂它并且有条件地掌握它,就应该学习和人有关系的各方面的知识,比如哲学、社会学、历史学、民俗学、文学、美学、政治学、国际关系学等等。事实也证明,读了这些书确实眼界开阔了许多,思维也捷深刻了许多,从发表的两篇论文来看,反响已经相当不错,有一篇还被学会评为优秀论文。但谁能想到学会不是政府机构,评奖竟然不能算数。不能算数也罢了,她觉得她的水平应该已经被大家认可,现在看来,不仅职称部门不知道她,恐怕是系里的同行和领导,也未必认可,更不会把她当成一个人物。

不求人当然不行了。她决定先打电话和胡增泉说说,看他怎么回答然后再做决定。胡增泉说他在医院。杜小急忙问怎么了,谁病了。胡增泉说,你嫂子,住院已经半个月了。

杜小好像没叫过胡增泉哥,但她把胡增泉的子叫嫂子。嫂子住院半个月她竟然不知道,可见消息闭到了何种程度。如果说严重点,就是典型的忘恩负义。杜小没敢再细问,急忙说没什么事,然后问清住在哪个医院,便挂了电话。

她决定立即回家,然后和丈夫一起去医院看看人家。

家就在校园内,回家的路也不长,但每每回家,都让她有点自卑和烦恼,她有时甚至有点恨这个学校,也有点恨这个家。恨的原因其实简单,有时连她也觉得恨得莫名其妙,恨得没有道理。学校的家属区分为东西两区,东区为老区,西区为新区。老区的房屋不仅破旧狭小,楼前也没有花草树木,如果升了官或者升了职,才可以从老区迁到新区。老区新区虽然只隔了半个校园,但已经如同东方西方,如同发达国家与贫穷国家。下课下班回家,有官有职的,就会向西,无官低职的,只能向东。和同事一起行走,当她向东分手时,就会有同事问她怎么还没搬到西边。这样的问题犹如骂她无能,更像一记沉重的耳光,打得她脸红脸烧无地自容。突然想到父亲说过的那句话。父亲说,男怕干错行,女怕嫁错郎,干错了嫁错了,这辈子就完了。看来这话真的是实践检验出的真理。嫁马长有时,她看中的就是马长有的前途。马长有研究生毕业,而且学的还是热门的食品科学。当然她也觉得马长有人也不错,老实本分吃苦钻研。当然这些也是父母亲看重并且认可的,因为大家见识了太多的朝三暮四的男人。但谁能想到,老实本分却成了他致命的弱点。马长有老实本分,就只能死教书死读书。至于科研,老实本分不到科研经费,就只能是纸上谈兵。嫁马长有时,马长有就已经工作了四年,而且大她七八岁。可到去年,他才勉强升了个副教授。而和他一起留校的同学,已经都是教授或者处级干部了。

一不顺全不顺,如果这次能评上副教授,夫两个副教授就能再加几分,然后顺利地调整到西区去住。如果评不上,即使再盖多少栋楼,也不会有她的份。

马长有又在电脑前坐着。家里就一台电脑,两人常为争电脑发生冲突。但马长有这样干趴窝不下蛋,与其说是在学习充电,还不如说是在耗电耗时间。杜小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想要他快做饭,吃了饭一起去医院。现在她懒得理他。她想在上躺一会儿,休息一下不吃饭一个人去医院。

马长有却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然后带着讨好的表情说,我觉得这篇论文还有点价值,发表了说不定能引起一点反响。

马长有每年都要写出不少的论文,也要花掉不少的出版费。对此,她和他早已经达成了君子协定,每年的论文出版费不得突破他工资总额的百分之五。今年这个数字早已经突破。如同将火柴丢进了火药桶,杜小全身的火一下被点燃。妈的,有价值?你那些论文都是狗屎。别人写论文或是评职称或是扬声名得地位,你他妈的倒好,只赔钱不得利!那好,如果你能不吃饭只写论文,你写多少我都没意见。

如同看家狗被主人踢了一脚,马长有一声不吭转身回到坐椅上。

苦了脸自顾叹息一阵,马长有又不甘心,也觉得委屈。他又辩解说,干什么都有成本,不投入不去做,怎么会有成功。成功不容易,哪怕是微小的一点成功,都得付出无数的心血。

还好,这次再没抬出他那位师兄。他有位师兄毕业后就专心写论文,有篇论文被美国一位曾经获过诺贝尔奖的专家看中,于是这位专家便邀请师兄到他的实验室工作学习。师兄在美国那个实验室工作学习了三年,不但拿到了博士学位,回国后还被树为拒绝外国高薪毅然决然回来报效祖国的典型,然后被一家著名大学聘为特聘教授和国家级实验室主任,每年享受十万津贴,同时还领导主持一个几千万元的国家级研究课题。现在,这位师兄已经是全国很有名的专家了。当然,马长有还有一个现实一点的例子,就是系里的一位年轻教师,几年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了十几篇论文,有几篇还引起了一点反响,然后被破格从助教升为副教授。但杜小觉得,这些都是特例,都得凭借一点运气,就像买彩票中大奖。马长有拿特例当常规,一筋撞到南墙不回头,结果是职称耽误了,分房资格和一切福利待遇都耽误了。想起这些,杜小就恨得牙。她懒得再理他。

想休息的念头一下没有了。杜小决定现在就去,懒得看着马长有生气难受。上了公共汽车好一阵,杜小才意识到绷着脸生气让人笑话。她开始猜测胡增泉的子得的是大病还是小病,病得要紧还是不要紧。省人民医院是全省最大的医院,虽然有钱人的生命值钱,往往小病大治,但住进这样大的医院,很可能是得了不算小的病。杜小觉得不管人家病得如何,这次正好有事要求人家,探病也算是一个机会,应该买点贵重实用又有价值的东西才对。

但想一路,也想不出买点什么合适。只能先买点一般的东西看看,然后再说说职称的事,听听人家的口气。如果人家答应给跑给办,那就再跑一趟,再买点贵重的东西送到人家家里。

医院门口摆了探视病人需要的东西。可能是竞争烈,东西都不算贵。买一个花篮,一箱牛,一袋水果。觉东西不多,但还是没法拿走。老板说加十块钱他们可以送到病房。也只能如此了。但还是出了点麻烦。来时,胡增泉说住在高干病房,可上了高干楼,才知道并不住在这里。护士很不耐烦地说,到贵宾楼去。可她听得清清楚楚说住在高干楼。护士只好费了事解释,说原来的高干楼已经改成了贵宾楼,不管是不是高干,愿意每天掏八十块的位费,就可以住进去。而现在的高干楼是新建的,真正的高干才能住进这栋小楼。但送花的雇员却不买账,说上一栋楼十块,再上一栋楼再加十块。人倒霉老天也作对。杜小发了狠,扔给雇员十块钱,然后把花篮放在牛箱上一起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提了水果,艰难地往贵宾楼走。

进了病房,杜小才明白买这些东西是多么的愚蠢。

病房并不大,却放了两张,两组沙发。东西太多,空间有限,屋里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放了东西。特别是花,不仅窗台上柜子上都放得当当,而且在的一周,也摆了一圈。杜小一下觉得很不吉利,觉病人就像躺在鲜花丛中等待遗体告别。真的给人一种不祥的觉。也许胡增泉也意识到了这些,杜小正不知把花放在哪里时,胡增泉说,买这些东西太费了,费钱财不说,也糟蹋了花木。然后要杜小帮忙,把那些枯萎了的花清理出去。但枯萎的花并不多,可能已经清理过了。胡增泉发了狠说,干脆只留几枝,剩余的都清理出去算了。

要清理掉的花不仅比她买的华丽昂贵,而且觉比她买的还新鲜。她觉得应该把她买来的清理出去。胡增泉说,你买的放下吧,我知道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刚才的话有点失误。

胡增泉的子高洁主要的工作是财务处计划科的科长,但也在经贸系兼点课,这次也和杜小一起评副教授,而且已经过了初评。高洁的官虽然不大,但管着钱财的分配,权力就不能算小,人们自然会争着探视。但高洁待人还算和气,杜小每次到高洁家,高洁都很热情。但今天的高洁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但脸憔悴,也苍白苍老了许多,头发似乎也白了不少。看来确实病得不轻。但不知道人家什么病,杜小没法问人家的身体,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干坐着也难受,她觉得应该干点什么。看看左右,觉有点脏,杜小决定擦擦地面收拾一下屋子。因屋里有卫生间,收拾起来倒也方便。擦洗完,杜小倒觉得自己心里舒服了许多,也心安理得了许多。她觉病人的头发有点,脸也有点脏,都有点蓬头垢面了。她突然想给病人擦擦脸。杜小俯身问要不要洗洗脸。高洁点点头,然后苦笑一下说,命都难保了,脸也就顾不上了。

也许真的得了大病。杜小不知怎么安,只好拿了脸盆进卫生间打水。

胡增泉也跟进了卫生间,然后眼圈红了说,已经是肺癌晚期,打开腔后,肿瘤已经广泛转移,基本什么也没做就上了。

杜小浑身都有点发麻。人家得这么大的病,自己竟然不知道,可见平多么缺乏联系,甚至都有点离社会。杜小问住院多少天了,胡增泉说,快二十天了,再住几天就准备回去,回去养一阵子,再进行化疗。

杜小低头沉默一阵,说她星期三星期五没课,要不要她来陪护几天。胡增泉并没客气,说,如果你有空就来陪陪,这一阵子我也累得够呛,再说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这说明胡增泉没把她当外人,而是把她当成了自己家的人。一种亲切一下让杜小觉得很温暖。自从进入奇才大学,杜小就时时有一种孤独,甚至觉得举目无亲。结婚后,虽然多了丈夫,但丈夫的老家也在外地,觉只是多了个丈夫而已,那种家或家乡的踏实,她从来没有体会到。现在,却一下觉得有了亲戚,甚至是有了亲人,也好像一下有了靠山。

给高洁洗完脸,高洁说觉舒服了很多。看来确实是几天没洗脸了。高洁也确实需要一个像她这样的亲人。杜小觉得应该再干一些亲人应该干的事。虽然已经是秋天,但天气还有点热,杜小问想不想擦洗一下身子。高洁说,我身上很脏,还是让他给我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