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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金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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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灵…那每一点光里,都拘着一个死灵!

白螺机伶伶打了个冷颤,倒退一步,然而背后却碰上了什么栅栏——那些凝固的雨丝,居然化成了阻拦她脚步的牢笼…这种毒诡异的术法…是?

那些死灵在缓缓地飘近,无数双手伸了过来,想抓住她——白螺口惊呼了一声,在那些木无表情近的死灵中、赫然看到了紫檀夫人僵冷的脸!

“嘶——!”陡然间,雪亮的光芒如同星划落。

半圆形的展开,齐齐截断那些凝固的雨丝,得死灵嘶叫着闪避!

“螺儿退开!”一剑退凶灵,黑衣男子左手一把将白螺扯到了身后“这是镇魂术!苗疆的镇魂法…快退开。”

“湛泸!”有些意外的,白螺看着赶来的人,口唤。

黑衣的湛泸不再说话,双指一点、手中黑的长剑如同蛟龙一般自动飞入雨夜,茫茫中,陡然听到一声凄厉地惨呼。那是云浣白的声音。

那一剑辟开雨幕,忽然间,凝固的雨丝就重新开始汹涌落下。

然而,那却是血红的雨。

―――――――――――――――――――――――周围白茫茫的雨气陡然消失,四围显出来的,果然是庭院中扶疏的花木假山。白螺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走出那个院子,正站在花间出神。

“螺儿,你差点吓到我。”剑的光芒一旋,重新跃入湛泸手中,黑衣黑剑的青年叹息“你被拆了仙骨谪入世间、虽说重新修了百年,法力依然尚浅,居然就碰到了这般厉害的鬼——亏得雪儿见你长久不回,催着我来找你…”他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响,黑的影子倾斜、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雨中倒下。

白螺微微一惊,抬头看去——原来,方才湛泸那一剑砍中的是那棵金合树。

然而树一倒下来,树的红白花儿就有如雨般飘落,在半空中纷纷散开,化作了血。

——那血红的雨、便是由此而来。

而树身上的断口处、宛如人被斩首,殷红的血不停地出来。更加可怖的是、树下的土壤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翻腾着,似乎要破土而出…

鬼们要出来?”湛泸不等土下那些东西挣扎出来,从袖中翻手、手心一面小小的镜子闪烁着光华,照住了金合的树。右手折了一竹纸,连连破土划了几个符号,绕树一圈。

“嘶啦啦…”陡然间,风雨里传来一声奇异的嘶喊。

树腾起了一股白烟,烟中依稀有人形逸出,却在镜光中淡淡消失在雨帘。

“啊,他死了?”雨还在继续下着,白螺回到了廊上,一眼看见青石上云浣白那身首分离的尸体,那里,断开的腔子中、却居然没有出一滴血。

“用合木养鬼的术法被破了,他当然只有神形俱灭。”湛泸看了一眼尸体,将手心镜子转过来照住,宛如镪水浇下,尸体居然缓缓融化“那两个小童侍女大约修行远不如他,被我的剑一劈、连个实形都留不下来了。”

“其实我看到合树的叶子在这个季节就萎黄,就觉得一点不对头…”白螺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那片花叶“不过,真的是修为弱了,竟然看不出是因为气出土上侵。”

“也怪当今世道不好。南渡以后朝廷昏庸、忠良之气被佞所迫,所以才让这等鬼竟然能混入人世…”湛泸点头,看着云浣白的尸体最后一头发也被消融“如果是盛世明君,正气于九州,又如何会有这等事情。”白螺将手中花叶扔掉,转头看着廊下依旧痴呆坐着的紫檀夫人——方才那般诡异凄厉的场景、居然对她没丝毫影响,那个披着雪青刻丝一抖珠披风的女子,依旧呆呆的看着雨帘,仿佛只留了一个空壳子。

“紫檀夫人还有救么?”白螺叹了口气,问湛泸“似乎她也是被摄了魂魄、入花树底下了吧?”湛泸走过去,看了一眼痴呆的女子,顿了顿,直起身子看着庭院某处,微笑:“似乎还有救,她生魂方才未曾泯灭、只是无法进入躯壳而已。”他回过头,用镜子照了照庭院的角落——那里,隐约有一个女子站在假山后,半低着头,黑发紫衣。

“对了,我忘了她过不来——你看。”白螺俯下身去,揭开那件披风——素白的里子上,赫然有着一个暗褐的符咒标记!仿佛是有谁沾了血,画上了这个诡异的记号。

“我想方家两老都是被害死的,变成死灵镇入了合树底——朝开夜阖的树,到了晚间就会闭合住那些死灵不让他们逃逸…”白螺看着那个符咒,点头叹息“紫檀夫人似乎生气很足,云浣白一时怕困不住她,才设了符咒镇吧?偏偏夫人的生魂不灭,挣扎着冒出来向我求援…”一边说着,她一边动手解开那件裹着紫檀夫人的披风。

披风一落地,白螺耳边仿佛有清风吹过,陡然间,紫檀夫人的眼珠就开始转了起来,一眼看到了身边的白衣女子,颤抖着抱住了她:“白姑娘…白姑娘!”

“别怕、别怕…”白螺叹息着,拍拍她单薄的肩背“都没事了,那个家伙再也不会着你了——别怕。”

“他死了?云郎…那个妖怪他死了么?”紫檀夫人脸苍白,尖叫了一声,痛哭起来。然而,不知为何,她脸上却有悲戚的意味。

颤抖着,她接二连三的发问,语无伦次:“白姑娘你看到了么?看到了么!那兰儿是个骷髅!你不知道…多可怕,一个骷髅整天看着我!爹娘…爹娘…”喃喃自语着,回复神志的女子颤抖着,抱住自己双肩,恸哭起来:“爹娘全被他害死了!我看着他杀的!树底下…那棵树底下!全是血…全是血啊…”白螺叹了口气,看来,此刻歇斯底里的她、才是需要灌一瓶雄黄酒的。

“走不走?不走就麻烦了…”看着远处耳房里面似乎有了动静,湛泸提醒了一句“这事儿说不清。”

“嗯。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镇定下来,”白螺掰开了紫檀夫人抱着她的手,看这个可怜的女子已经陷入了半昏的状态,再度叹气“的确太可怕了一些,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我怕她回魂了以后也会被吓疯掉。”――――――――――――――――――――――――――――天水巷的花铺中,木叶婆娑,白鹦鹉在花间垂头小憩。

“螺儿,似乎你多年修行、也未见长进。”黑衣黑剑的湛泸皱眉,看看花间忙碌的白衣女子“还是不能做到太上忘情——上次为玄冥的事情,难道吃的苦头还不够?”白螺抬起头来,看着他放在窗前小几上的长剑——这把长剑通体黑、浑然无迹。

千年之前,铸剑大师欧冶子铸成此剑时,天地风云为之变,他自己也不抚剑泪落,因为他终于圆了自己毕生的梦想:铸出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此后,这把剑一直作为九州至尊的佩剑、一代代传下来。

千年之间,这把神兵转世上,经历无数坎坷沧桑,也凝聚成了自己不灭的魂魄。

“湛泸,你是一把剑啊…如若我能像你,本心便是上古神兵,或许能冷定如铁。”白螺低头剪着花木,忽然手顿了一下,微微苦笑摇头“可惜我似乎作不到。”湛泸:湛湛然而黑也。

黑衣的湛泸,原来就是上苍一只深邃的黑眼睛,千百年来注视着君王、诸侯的一举一动。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

如今、宋代赵氏王气衰竭,偏安一隅却依然不思治国图强,相当道忠良死难,守护了赵氏王朝多年,如今湛泸他也是要离开这里、回到三山碧落中去了吧?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请你还是回去告诉师傅,白螺恐怕是要永世谪入红尘,无法回瀛洲了。”白衣女子微笑着,眼角的坠泪痣盈盈“碧落里的百花…还请早换个司花女史罢。”湛泸走过去,看着她,白衣黑衫相互衬映,鲜明无比。

“你师父青帝一直挂念你…不知道你在下边如何。”他张开手,手心那面小镜子有冷冽的光,奇怪的是镜面空朦,居然照不出任何东西“他托我带给你的。他怕你没了这个,在世间会吃妖人的亏。”

“花镜?”白螺一惊,这时才看清了镜子上的花纹,口惊诧。

她忍不住伸手触摸那面奇异的小镜子,然而那面青铜镜仿佛有知觉一般,忽地从湛泸手心跃起,自动落入她手中,光芒闪了一下,映照出了女子的脸。

“你看,它终于找到旧主人了。”湛泸微笑起来,看着白螺将那面小镜子收入袖中。许久,他才微微叹息“我也要走了——红尘滚滚碧落茫茫,你好自珍重。”雨夜逝去,白昼重新降临的时候,临安城中,街头巷尾霍然又多添了一条谈资:昨夜或许是风雨太大,居然将武林门附近大户方家院中的一株合树刮倒了,树下出了两具森森骸骨——衣饰尚未全部腐烂、依然还能辨出是五年前过世的方家两老。

明明已经是出殡风光大葬的两老,尸体为何会在庭院树下?

来收敛骨殖的人有些经验,捡起酥黑的骨头,口而出:“不对,看来是被蛊毒死的。”此语一出。一时间上下哗然,甚至惊动了官府来讯问。可怜方紫檀小姐此时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只是一叠声的哭泣尖叫,见人就打,问不出半句话。

最后,全部的嫌疑、都集中到了那个同时消失在雨夜的方家女婿云浣白身上——大家越想越觉得这个外地来的读书人似乎不对劲,他的来历、他的身世,居然从来没有人想起要仔细留心问一下。多年来他深居简出,不大和外人往,旁人也以为是他素行淡薄而已——但是,为什么偏偏在出事的时候就不见了呢?一定是畏罪出奔了…

官府到处贴榜文,通缉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然而却遍寻不见。

上下都在喧闹着,成一团。

谁也没有注意到、小院深处那株被拦截断的合树,竟然依旧在斜风细雨中,悄悄然的出一枝芽来。

――――――――――――――――――――――――――小注:合,树似梧桐,枝甚柔弱。叶类槐荚,细而繁。每夜,枝必互相结,来朝一遇风吹,即自解散,了不牵缀,故称夜合,又名合昏。五月开红白花,瓣上多有丝茸。

——引自清。陈淏子著《花镜。卷三。花木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