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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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瞥一眼布置成一片漆黑的银饰店，表姐依然故作娇羞地与帅哥店员讨论耳环造型，店铺深处几双泛著蓝光的眼睛一眨一眨，让她陡地心头一紧，连忙别开眼睛。

果然不是冷气太强的关系，是因为店里头藏了一批七月才刚放出来的“观光客”啊…路上行人匆匆，多半是染著棕发或金发的时尚少女蹬著马靴、身著系服装杂志最新推荐的粉短裙，三五成群地结伴马路，一边高声谈笑。要不就是你侬我侬的热恋情侣，大热天地也不嫌黏腻，两人硬是贴成一团、耳鬓厮磨，连路人看了也忍不住想替他们汗。

这么热闹的一条街上，却没人能理解她的恐惧。

屏住呼，身子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缩起，张晨莹拼命闪开路过的游魂，还得乔装成见不著人家的无所谓样:她可不能想像当这些好兄弟发现她能看见他们时，会有多恐怖的反应…

回过头去望了望表姐，发现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帅哥掳走，本忘了她这个表妹的存在，张晨莹干脆蹲踞在银饰店门口的平台上发呆；无意间，她突然瞧见一名骨瘦如柴的老先生，手握一破烂手杖，颤颤巍巍地驼著背，勉强倚著斜对面的柱子，屈身落座。

老先生看来年岁极大，蜡黄的皮肤显得乾瘪，脸上密密麻麻是皱纹。附近卖蛋糕的小贩却正眼也不瞧人一下，老先生就坐在他脚边，也不曾稍稍挪动身体，好给老人家留片栖身的空间，仍自顾自地大声叫卖著。

人们来来去去，未曾对这位蜷缩于角落的老先生投注些许关怀？舷壬铝媪娴劓萑蛔凵窨彰5赝蚯胺健？br>这大概就叫世态炎凉吧。

一向心过度泛滥的张晨莹不忍心地望着老先生，怔仲半晌，随即站起身，踏著小碎步跑到老先生面前，一股脑儿在他身畔坐下。

瞧见张晨莹这突如其来的举措，老先生惊呆了，呐呐地望着那张笑容盈的年轻脸蛋，说不出话来。

“伯伯真会挑位子，这里有柱子可以靠，好坐多了…”说完还赶紧伸了一个懒，以示惬意程度。

“你在跟我说话呀？”老先生好惊讶。

张晨莹忙不迭点头。

“是啊，喔，伯伯你想不想吃蛋糕？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说。”旁边刚烤好的金黄蛋糕热气腾腾，浓郁的香混著蛋香阵阵飘来，引人食指大动。

老先生脸一红，正想开口拒绝，张晨莹却抢先一步从牛仔口袋里抓出几枚铜板，弯著递去二十元，换来一包烫手的蛋糕。

“伯伯来一块吧？”先一块到自己嘴里，她口齿不清地将纸袋凑近老先生前。

因著陌生人太过热切的善意，老先生羞赧地笑了。

“嗳，你吃就好、你吃就好，我不饿哪。”

“吃嘛。”张晨莹不容拒绝地将纸袋搁在老先生脚边。其实她本不饿，连馋也谈不上，只不过是瞧见老人孤苦伶仃的落魄样貌；料想他恐怕未曾餐，因此才随便找了个藉口买东西送上，避免伤了老人的自尊心。

“小妹妹你心地真好。”看穿小女生的心思，老先生一张老脸笑得都皱了，却还是没伸手去拿那些蛋糕。

张晨莹吐吐舌头。

“哪有！我只是闻到香味就想吃嘛。”忙著找钱给客人的蛋糕老板突然脸疑惑地扭头往这儿望来，朝张晨莹上下打量片刻，又拉长脖子往她周遭探了探，张著嘴巴，犹豫半天才开口:“小姐，你…”

“嗯？”张晨莹将眼光移到老板身上，表情还是一贯的笑盈盈。

“有事吗？”

“呃，没有。”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啊，这小姐刚刚到底在跟谁说话，还比手划脚地要请人家吃蛋糕？

纳闷的老板瞅著张晨莹，看她整齐乾净的外表，怎么样也不像是神病患；好奇地想问个究竟，又怕这么一婆就惹了麻烦上身…

考虑片刻，还是决定不要多管闲事。这年头怪事特别多，做人还是自己管好自己就好，这位小姐虽然好像有点可怜，但…

“一包大包的！”一名先生在摊位前方站定，开口唤回老板注意力。

彼客上门，老板无暇再细想，连忙挂上一脸职业笑容，动手夹一袋蛋糕包好。趁著收钱的瞬间，再转头偷窥一眼兀自对著空气谈笑的张晨莹，心想，各人造业各人担，年轻小姐…她可得记得去看医生才好啊。

“怪怪的。”张晨莹皱皱鼻子，目睹蛋糕老板对她言又止，然后终于放弃的行为，到极度纳闷；没心情多想，她赶紧将注意打移回始终不愿取食蛋糕的老人身上。

老人微笑着注视张晨莹半晌，又将眼光移向游人如织的大街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