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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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阖上眼，敛下长睫，忽然极突兀地说道:“好，我接受。”

“啊？接…接受什么？”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替他将憋在心头的话一吐为快。

“喔…”先让她这样一说，柳蟠龙反倒不好意思了，低下头，踢蹭着地上的小石子，那股扭捏样说出去绝没人会相信是他柳大当家。

“是呃，我…我那天太…太冲动了，是应该跟-道歉才对。”既然她说他错了，他就乖乖认错吧！

她一睇，“我猜，你八成还是不晓得我当恼你什么是不？”惨了，惨了，她果真问了呀！

“这是考题吗？得过关了才能进去是呗？”就瞧柳蟠龙表情煞是严肃，鼓着腮帮子，看起来认真得不得了。

傻瓜！造句凤咒在心里没骂出声，“当然不是，若真这样，”她顿了顿，终于忍不住逸出浅笑，“你岂不是永远没法子进去读书认字了吗？”平常嗓门大如雷的这男人，这片刻就只呆站原地静悄悄。

“里头孩子多，你得记住，别动不动就发脾气使子。”她开始嘱咐。

“放心放心，咱对孩子最有办法了。”他口答应。当然最有办法-，不乖就凶，不听话就吓唬他们。

“我帮的都是些穷苦孩子，他们有的是家里没余力供养读书，有的是无依无靠落街头的孤儿，”她睐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你年纪最长，得要更努力，在他们面前图个好榜样。”在她眼中，自己所扶济的的确全是些穷苦无依的孩子。

然而单单就贫穷这字眼，在不同人眼中亦有不同的解释。

没钱遇活是贫穷；无点墨是贫穷:没心没肺不懂得恩图报，即便赚了再多的钱财亦还是贫穷之人。

她没忘，她曾见过他因不识字的“贫瘠”而在人前显得羞窘不已的那表情。

这男人外表看似犷，成天嬉皮笑脸的，但当时在他那双清澄的眼瞳中，却布了挥之不去的挫折。

所以她才在人群之中选了他；如果可以，她愿意帮他离“贫穷”

“你来这儿，是真心想读书识字的吧？”她仰头望着，盈盈的眸子里有他犷的脸。

“是，我想。”柳蟠龙老实响应，虽然看着她说话，总令他忍不住结巴。

“进去吧，先生已开始讲课了。”凤点点头，朝门比了比，催促着他。

“呵呵，”他挠挠胡子笑了，边走边回头，“那我…那我就先进去-！”就在他临进门前，她忽然又唤住他，“等等！”柳蟠龙回过头，听候她的召唤。

凤抿抿，蓦然想起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这时候讲？

“你费心打造的那份谢礼，我虽不收，可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柳蟠龙笑逐颜开，一转眼，脸竟像个姑娘似的臊红了起来。

他笑嘻嘻地望着凤，边跑边跳，“好耶，好耶，-喜就好！”望着他兴高采烈跑进识字堂的背影，凤柳眉微蹙，不怀疑起他究竟有没有听懂她说的话？

她的意思是，她领受他那份认真张罗的用心，可却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她喜呀！真不懂他又听到哪里去了？

“唉，奇怪？怎会有这种好笑的男人？”她失声笑了。

笑这男人的直来直往，亦笑逭男人的豪迈单纯…

“咳，柳…柳蟠龙－－”像这样的叫唤已是第五遍了。

室内一片沉寂，只除了阵阵在此刻显得颇为突兀的鼾声之外。

“呼…呼…呼…”鼾声虽不算大，但屋里屋外却竟然相互应和着。

担任授课的赵似霜脸铁青，悄悄踱近柳蟠龙的座位旁，低头睨着他睡趴了的身影，再朝屋外一瞪，哼哼，连他的跟班也早陪着主子一块去见周公了！